薇莲娜迷茫地摇头，随后偏头瞟了一眼仍然等在战场后方的男性羽族，那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楼堡那边，并没有注意到鸠鲁和薇莲娜已经来到了侧面。
薇莲娜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没啥目的，族长大人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把我收做养女。这次我只是来保护大哥的。不知道大哥想干什么，此前他一直很抗拒来这边，这次突然就决定要亲自出阵，我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你的力量，是从哪学来的？看起来你那位大哥可比你弱多了。”不知不觉，鸠鲁竟然和敌人聊了起来。他对这个背负羽翼的小姑娘很有兴趣，无论是她的力量，还是她的想法都很特别。
“你不知道吗？”薇莲娜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回答道：“我们负翼族的力量九成以上都是天生的。好比我大哥是凤焰族族长的儿子，他天生就有控火的能力，只不过水平很一般就是了。我的力量也一样，没有从哪学，也无处可学。”
“怎么会呢，哪有不能通过学习提高的。我不相信你一出生就这么强。”
“一出生倒确实没有。说力量是天生的确实不对，应该说潜力是天生的吧。反正我就学不会族长大人的控火。”
“但你学会了给自己起名字。”
“这倒是。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起名字又不是力量，最多算是，兴趣？”薇莲娜不明白鸠鲁为什么会提起名字。
“你们负翼族没有起名字的传统，你却给自己冠以崇拜之人的名字，并以这名字为荣。至少在认知上，你就已经比其他族人强了不是嘛。”
“你的意思是……”薇莲娜开始努力回想过去的经历，缓缓说道：“因为我接触过你们人类的知识，所以才比其他族人更强？”
薇莲娜误解了鸠鲁的话。
“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充沛的见识和全面的认知的确能够提高实力。”鸠鲁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想对敌人说这么多。或许他感觉到了什么，又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鸠鲁继续说道：“我的力量基本都来自年轻时的游历，从我成为将军之后，战力就一直在下滑，别说继续提高，要保持住当年的水平都做不到。”
“你现在不是最强的状态？”薇莲娜突然兴奋了起来：“让我见见你最强的状态吧。我喜欢向强大的人挑战。”
鸠鲁慨叹地说：“很遗憾，我已经老了，回不到当初的状态了。”
“好吧。看来是我来晚了。”薇莲娜流露出明显的失落情绪：“那就这样吧，我们也聊了不少了，继续来战吧。要不然之后大哥又该说我怠工偷懒了。”
鸠鲁笑了笑。这个女孩单纯得如同白纸，实力却强大得不像话，如果说这都是天赋，只能说她太受上天眷顾了。
“来吧。让我们战个痛快。”
这一次鸠鲁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力全开，他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全力以赴地战斗是什么时候了。十个寒冬之前？或许是十五个寒冬之前。如果鸠鲁再年轻些，他有信心将薇莲娜击败。
薇莲娜的战力几乎全部来自绵绵不绝并且冲击力十足的外放气力，论及体魄和技巧，她都算不上顶级。鸠鲁能够频繁看出她的破绽，无论是飞行的轨迹还是挥刀的方式都绝对算不上完美，可就是那些没完没了而且连续打出上百次力道仍丝毫没有减弱的气力刀刃每每都能化解掉鸠鲁的攻击。
薇莲娜的战斗方式趋近于本能，本能的挥刀，本能的躲闪，本能的战斗。没有特定的规律，甚至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动作习惯，完全随心所欲，就能把在战场上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将军压制得死死的。更不用说她还有羽翼，有随时可以飞起的身体优势。薇莲娜简直就如同专为战斗而生一样。
鸠鲁甚至怀疑薇莲娜放出的带有不同效果的气力刀刃也都不是刻意为之，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发刀刃会是怎样。可恰恰就是这种随机性造就了薇莲娜的强大与无可战胜。
另外一边，在楼堡后面的营地中战斗的伊登与骨翼少女即将分出胜负。
伊登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即便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敏捷灵活的骨翼少女都能轻松化解。很难形容那种无力感，伊登的所有攻击通通打在了空处，明明看起来只需要一下就能制服的瘦弱身体，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到。
骨翼少女轻盈的身体如同随风飘动的羽毛，想抓她她就跑掉，想躲她她却欺近过来。单薄的骨刀不具备刺穿甲胄的力量，但伊登的甲胄总有防护不到的地方，一番周旋下来，伊登已经受了数十处不严重的小伤，除了不断流血之外，甚至连疼痛感都不明显。
骨翼少女也不着急，就保持着这样的步调，一点一点给伊登身上添加更多的小伤口。可伊登非常着急。从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能看清营墙上的战斗情况，但他可以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可以听到军士们的惨叫，还能时不时看到有人从营墙上坠落下来。这一切都让他急切地想要摆脱对手。
这时，隔着营墙的另一边，鸠鲁和薇莲娜的战斗进入到最高潮，强横的气力碰撞引发剧烈的震颤，震动从远处的大地开始，一路传递到楼堡这边。两人的每一次碰撞都令整个战场为之动容，伊登和骨翼少女不约而同缓下了手上的动作。
突然，一支利箭从斜上方楼堡中部的窗口射出。原本楼堡中朝向南方是没有布置军械的，涂月带着七八名军士硬是将一台沉重的机弩拖了过来，完成调试，等待时机，在骨翼少女难得的动作停滞时，一箭贯穿她的胸膛。
骨翼少女在惊异中坠落，却在咽气之前迸发出翅膀上的全部骨刺，骨刺的射出速度很快，范围又很广。身在近处的伊登避无可避地被笼罩在内。
贯穿胸腔的利箭让骨翼少女痛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像是一朵带血的花，构成翅膀的骨刺全部离开她而去，摊到在地上的无羽少女就和普通的人类女孩没什么区别。
伴随着腾地一声，涂月射出的第二支利箭紧跟着击中骨翼少女，机弩的冲击力几乎将这具脆弱的身体撕成两半，死的不能再死了。
涂月的突然袭击同样令伊登始料不及，更不曾想到的是骨翼少女临死前的反扑，数以百计的骨刺四散迸发。渊落及时化成盾牌为伊登挡住了致命的攻击，即便如此，他仍然身中数十支骨刺，尤其是大腿上的贯穿伤已经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此伤势让伊登不得不从这场战斗中退场。
涂月丢开机弩发疯似的跑了下来，就连不离身的双手剑都被她遗忘在了楼堡中。
“伊登，伊登，你怎么样。”
“还行，应该死不了。”
涂月扶着倒在地上的伊登，躲到营地侧面的空处，小心地拔出插入他身体的骨刺，并为伊登细心的完成包扎。
不久后，营地外的战斗也跟着结束了。
喘着粗气的鸠鲁半跪在地，薇莲娜收起了羽翼，用那双过分小巧的脚站在鸠鲁面前。这是负翼族自古留下的传统，在击败值得敬佩的对手后，要脚踏实地给予最后一击。无论生前如何畅游天地，也没人能躲过回归大地的最终宿命。
鸠鲁的石锤落到了薇莲娜身后，锤身被砍成了两截。似乎意味着落败的不仅是它的主人，以它命名的重锤军团也即将步入终结。重锤军团中战力第二的伊登连薇莲娜的侍女都打不过，更不要说与这位女战神对抗了。鸠鲁落败后，战场上将无人可以阻拦强大的薇莲娜。
“好了，有什么遗言或者遗愿吗？我愿意听听，但不一定会帮你完成。”从胸口急促的起伏来看，薇莲娜战胜鸠鲁同样不轻松，双方的差距并没到碾压的程度。
鸠鲁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回应道：“没记错的话，这句话好像是当年的薇莲娜击败古龙后说的吧。想不到我在最后还能听到同样的话。”
“如果楼堡被攻陷，我们身后的数十万人民将被屠戮或者奴役。我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能让我死在一位真正的强者手中，也算是武人最好的归宿了。我没什么遗憾，动手吧，薇莲娜。”鸠鲁干脆坐在了地上，一副淡然赴死的姿态。
薇莲娜平复好呼吸，冷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鸠鲁，手上的刀锋并未立即挥下。
鸠鲁看出她的犹豫，尽管实力超强，也存活了很多年，但心性上她仍然只是个小姑娘。对薇莲娜来说，这场战斗并不是你死我活的死斗，她看待鸠鲁反而有些亦敌亦友的感觉。某种意义来说，两人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那，我可真的要动手了哈。”薇莲娜特意这样说着，手上却没有立刻动作，反而转头看向其他方向，就像是在提醒对方可以趁机逃走一样。
她的大哥，那位凤焰族的王子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大概是看到营墙上的战斗接近尾声，便飞向了楼堡的方向。或许他已经准备好要在楼堡顶端做胜利的宣言了。
鸠鲁并没有动，楼堡陷落已成定局，他没有扭转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楼堡竟然活动了起来。
正八边形的楼堡错落成扁平的形态，下半部分脱落掉一些，剩余形成腿脚的形状，两侧的营墙随着楼堡一同站起，成为上肢双臂。
从鸠鲁的位置可以看到，楼堡顶端凭空出现一团银灰色的火焰，火焰流动着融入楼堡的里里外外，身处其中的人，无论负翼族还是人类通通被点燃丢了出来。原本架设在楼堡中的军械开始自发向周遭进行密集射击。两翼营墙上还未结束的战斗立即停止，双方人员通通是它射杀的目标，无一例外，甚至弹无虚发。
薇莲娜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鸠鲁，立刻腾空而起朝凤焰王子的方向飞去。鸠鲁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好了交给我们的嘛。”
一轮射击结束，活动中的楼堡开始疯狂踩踏碾压周围的一切。鸠鲁看到薇莲娜飞过去拽着目瞪口呆的王子朝东北方向飞去，这还是他们距离楼堡较远的缘故，其他靠近的负翼族几乎全部在肆虐的楼堡身下丧了命。有机会飞起逃脱的人数少之又少。
鸠鲁摇晃着受伤的身体站了起来，拾起残破的石锤时用力不稳吐了一大口鲜血。老将军拖着石锤一步一步朝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楼堡走了过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