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灾的事情是个烫手山芋，之前，大家都把这口油光瓦亮的黑锅，不约而同的扣到了吏部尚书头上。
然后晋宁候又，拉了自己的姻亲林大人，一起过来收拾烂摊子，这件事情难道不就是这样放下了吗？
如今皇帝再次传召，可见此事还没有完。
“陈大人，”说话的是林南，“不知道这事，吏部有没有拿出一个章程来？”
吏部吏部吏部，一个个的都把事情推给吏部，离了吏部就不能活了是吗！
“折子就在这儿，”陈大人，大半夜的被叫起来，脸色发黑，扬了扬手中的奏折，“林大人想看吗？”
林南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发觉这个之前被当做软柿子捏的陈大人，似乎极为暴躁。
原来相传这位陈大人有起床气，这事儿是真的啊。
“那就不必了，”林南觉得还是避其锋芒的好，“只不过，深夜被召入宫，还随身携带奏折，当真是佩服。”
吏部尚书陈大人，之前被一顿挤兑，什么黑锅都背了，如今又是被深夜唤醒，整个人暴躁的很。
突然之间听到了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他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森然。
“在下比不的林大人博闻强记，”陈大人在怎么气死人上面颇有一套功夫，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整理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袖口，“不如林大人告知一二，京城灾民近况如何，每日所需银两几何，共有多少人数，老幼妇孺多少人又如何安置，是否需要太医药草？”
林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她问的这些问题，刚刚好就是，每一次大灾过后所必须要做的统计。
然而这样的事情，向来是旷日持久，一来是因为人员流动性太，二来则是因为有些地方官员并不配合，甚至会故意提报假的消息。
这已经是长久以来的弊端了。
所以基于此，陈大人问的这些问题，现在都还在整理当中，林南此时也在发愁，若是皇上问起，应当怎么答复，如今被人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蓦然之间感受到了当时金銮殿上陈大人的憋屈。
见第一个挑衅自己的人没了话说，陈大人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动作里透露出一股子文人的清高。
林南看着她这个模样，莫名的就觉得这人的尾巴大约翘到了天上。
“陈大人……”
刚刚想要开口说话，旁边的礼部尚书插到了两人中间。
“林大人，京城难民安置的这么好，您费心了，瞧瞧这眼底下的青黑，您这是多久没睡觉了呀？”
礼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和事佬，这些年，六部之间但凡是有像这种斗嘴一样的小毛病的，都是他出场。
林南看着面前白白胖胖的面团子一样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哼了一声，转过去。
礼部尚书姓陆名誉，和陈大人一直交好，其实看着好友吹胡子瞪眼，也不着急，学着刚刚好友的模样掸了掸袖子，抬眼一笑，牙齿白森森的。
陈大人大约是经验丰富，一看到陆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后退了一步，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陆誉满意的笑起来，“放心，我定然不会和嫂夫人告状的，陈大哥肯定也会记得嫂夫人的叮嘱的，对吗？”
晋宁候因为是此次灾民安置主要人员之一，所以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只是并没有参与到这一种闹剧当中去。
成德已经在暗处看了许久，见陆大人出面，平息了这一场风波，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各位大人安好，不好意思，来晚了，陛下还没歇息呢，大家随我来吧！”
成德面上是万年不变的笑，恭顺谦和，叫人看不出眼底的情绪来。
之前还心里头犯嘀咕的几个六部大人，此时看到灯火通明的寝殿，也开始重视起这件事情来。
毕竟，陛下在位，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如此勤恳过。
想来这件事情，应当已经超过了陛下可以承受的限度了。
果不其然，走进寝殿的时候，陛下好像已经在榻上盘腿坐了许久。
皇帝面前放着一个棋盘，上面是极为零星的棋子，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一颗一颗的把旗子收拢好。
在这样的环境里，沉默，就好像是被施加的一把枷锁，几位大人呼吸越发平缓，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龙涎香燃烧过后的气流缓缓上升，模糊了皇帝的模样，黑白棋子细微的磕碰之声，听在耳朵里就越发清晰。
“京城京郊难民营，还有大牢，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病例，”皇帝也没有看底下的人，“而且这样的病症具有传染性，最开始的症状和伤寒无异，现在京城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染病，此事该当何解？”
这话一出，林南和晋宁候面面相觑，兵部尚书的脸也是一片煞白。
原因无他，这两个地方管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三人。
“皇上，此事是何人所奏？可有真凭实据？”林南焦急的辩白，“臣确实是有好生安置灾民，并不曾疏忽大意！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揉了揉额头，前所未有的失望，“朕召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解决这件事情，不是来替你们互相推脱的，朕已经命太医院院正顾湛带领太医全权医治，然而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你们都是老臣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点子吗？”
晋宁候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其它人身后藏。
当初他虽然一举助皇上夺得龙位，然而时过境迁，当时展现出来的强劲实力，变成了现在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在很多敏感的事情上，他都不便发言。
“回皇上，”陆大人难得的严肃起来，“若真是已经多次病发，那么当务之急，就是需要细细筛查百姓，减少接触，同时，也要在灾民之中细细盘查，不能让那些无辜且康健的人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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