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欧安点点头，后面一串大脑随之起伏摆动，像海底的水草。
他说：“你知道审美是需要训练的吗？”
“没概念。”
“还是用之前的例子，你如果一直看到同一个好看的东西，那么你会厌倦对吧？”
“或许吧。”
“然后你会自然而然的寻求你认为更好的、更具美感的东西。”
“嗯哼？”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审美在提高——也就越来越脱离大众。在之前的你、在其他人看来，你的追求就愈加猎奇偏激。”
“这和分析数据的关系是？”
“通过训练可以加快这个过程，我们的艺术就像建筑一样，也是聚沙成塔，逐渐变得恢宏巍峨。经由这种训练，我们才能更好的体验到美。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看到行星的毁灭，只会惊叹于一个天体释放的光辉。如果是通过天文望远镜获知，连惊叹都没有。而我们却可以看到一个星球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看到行星上生命必然灭亡的命运……”
苏倚缓缓点头。
欧安说：“你懂了？”
“说白了，就是洞穴寓言嘛。”苏倚摊手，“几百万年前就被提出的概念。按照这个说法，克苏鲁一系的外星人才是最艺术家的，人家已经完全超越人类理解了。”
欧安笑道：“真理，或早或晚，都不重要，它们是隽永的。”
苏倚说：“所以你只是在给艺术家辩解，数据分析呢？”
“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们通过常年的训练，已经学会了从巨大的数据中汲取情感。艺术家能抓住数据中的情绪，这就是属于艺术家的敏感。”
欧安说得很玄，苏倚思考了片刻，给了他一串口令。
“我的星舰停在这个位置，你可以过去熟悉熟悉工作。”她说。
尽管很玄，但苏倚还是相信了他。
苏倚虽然鄙夷艺术家，但对它们的能力却不会轻视。
她见识了里诺人龙竹瑶的力量，神奇到和魔法无异。
欧安毕竟是艺术家，尽管影响力未知，但也是支柱。
她不敢小看任何支柱。
甚至可以说，想让游梦妥协，支柱级的力量不可或缺。
想到此，苏倚准备去一趟里诺人的驻地。
他们在各地都有驻扎，她想看看能不能得到当地里诺人的帮助。
从那筒楼建筑返回，她再次路过人才中心。
人才中心门口，那个游梦的前工程师还在和人争吵，而且愈演愈烈。
好几个人都站在他对面，互相啐着吐沫。
苏倚注意到，一个身披长袍的人站在人群中，兜帽挡的严严实实，却和别人一起观看着骂战。
她感觉那长袍人有些眼熟。
“在想要不要继续招聘吗？”
君川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苏倚收回目光，看向君川。
“你怎么来了？”苏倚问。
“查到一点东西。”
“正好，路上说，我去找里诺人，你应该可以帮上忙。”
路上，君川和苏倚说了果壳箱禁地的发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苏倚勃然大怒：“游梦拿箱民当时间回溯的肉盾？”
“目前还是猜测，但我觉得很有可能。”君川说。
“正好。”苏倚掏出通讯器，给欧安发去一条讯息，“来活儿了。”
发完讯息，苏倚和君川一起找到里诺人驻扎在这里的基地。
基地在一号城市，苏倚费了半天劲才过去。
而进入里诺人基地，比跨越城市还要轻松。
里诺人比游梦的关隘更开放，她还有龙竹瑶那层关系。
接见苏倚君川的是一个沙漏形状的里诺人。
这个里诺人基本上不能算人了。
他的下身完全由半透明的触手组成，触手向上收束，组成腰一样的结构，上方又是一团触手。
而在这团触手的顶端，有一个奇特的头部结构。
他的头也是由触手组成，但不是半透明的。在触手的末端有一个球形凸起，分叉出更细小的触手，以此类推，一直分形到看不清细节。
那些球形凸起互相碰撞，溅起细碎光芒，让整个脑袋都染上淡金色光芒。
难以想象这也是一个里诺人。
按照龙竹瑶的说法，里诺人最初都是从地球上走出的一支人类。眼前的里诺人是半点人类的特征也看不到了。
这一支里诺人舍弃了肉体，变成了介于物质和能量体之间的生物。
君川倒是可以察觉到眼前里诺人与龙竹瑶的相似之处。
他们都有连接到虚空的管道。
只是和龙竹瑶的不同，这位里诺人的所有触手末端都连接到了虚空。
如果说龙竹瑶像一个提线木偶，这位则有点像被蜘蛛结茧的猎物。
“你们好，客人，我是昂通，来此拜见的理由是？”
空气震动，发出声音。这位里诺人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想废除箱民制度，为此或许会需要对游梦进行威慑，或者进行某些交易。我们想获得里诺人的帮助和支持。”
“你可以支付什么？”
苏倚说：“我听说你们对技术很感兴趣，游梦有天机城的技术，我觉得你们会感兴趣。”
“我们对世界上所有的先进技术都感兴趣，但我们不能看到什么就抢什么，那样和混沌星云无异——混沌星云被游梦背后的天机城毁灭了。”
“天机城利用我实验了新的技术，为此毁灭了龙学院的附属阿瓦隆。它们显然很危险，并且有野心染指更多的疆域。敲打一下又何妨？”苏倚伸出双手，展示出潘多拉之匣，“这个我也可以提供给你研究，这是天机城的技术。”
苏倚看不到这个里诺人的眼睛，但她相信里诺人的眼光。
里诺人昂通摆摆肩部的触手：
“龙竹瑶已经研究过了。”
“她并没有穷尽其中的奥秘。”
但里诺人却对那副手套没什么兴趣，他将目光转向了君川。
尽管没有眼睛，但从体态的调整上，君川可以确定对方在看自己。
“我感觉，他才是你的底牌。”
苏倚说：“他是我的保镖，但没错，他也有里诺人感兴趣的技术。”
龙竹瑶一直没机会和君川合作，而君川身上的秘密对于里诺人来说显然有不小的诱惑。
昂通说：“可以演示一下吗？”
苏倚说：“你那个缩地成寸。”
君川闻言挪了两步。他的身体凭空腾挪，没有带起丝毫风声。
里诺人果然识货，立刻说道：
“空间上的移动方式，什么原理？”
君川没想出要怎么解释，而苏倚代为回答。
“反正不是市面上已经有的方案。”
“你在暗示什么？”昂通问。
“龙竹瑶说，可能是阿库别瑞引擎。”苏倚煞有介事道。
阿库别瑞引擎，更常见的说法是：曲速引擎。
通过改变时空来实现移动，因此可以实现超光速航行。是梦一般的超光速航行方案。
不过这种驱动方案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他需要的负能量有点多。
大概比整个宇宙的能量多一些。
最后这个引擎依靠优化后的方案将行星压缩成星舰，利用引力效应实现亚光速飞行。
这还多亏量子引擎的成熟。
而星门、维度跳跃、超空间迁跃等超光速航行的出现则彻底淘汰了这个方案。
但君川绝对不是什么行星压缩出来的，他的质量只需要看身边的物体就可以判断。
也看不出有什么量子引擎引发的能量洪流。
“你们有完美的曲速引擎技术？”昂通说。
“谁知道呢。”苏倚说，“如何，我们配合你研究，你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很有意思。”昂通说。
随后他的触手猛然伸长，覆向君川。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