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农年龄并不算小，尽管理想主义，却也有时间堆砌出足够的人生经历。而卡珊德拉以前更是一位女间谍，脑子里被塞入的知识可谓应有尽有。
两人平静地从同一张床上醒来。
门农起身，准备离开那张温暖的大床。
卡珊德拉用锦被遮住胸口，拉住他的手。
“你去哪？”她问。
“工作。”门农回答，“你也知道我之前在调查什么，你的调查告一段落，但马斯克的那个表格，我还需要学习和验证——对了，我之前拜托你帮我进行数学上的验证，完成了吗？”
“你怎么还没放弃。”
“我以为你正是喜欢我这一点。”
卡珊德拉咬着嘴唇：“我没有帮你验证。”
“消极怠工啊，说好当我员工呢？”门农笑着说。
“我去了果壳箱，会见了游梦的一个代表。”卡珊德拉说。
门农的笑容收敛了些：“你得到了什么指示？难道是让你……”
“不是指示，我不是他们的员工了。”卡珊德拉知道门农在想什么，锤了门农一下，“但他们依然希望我可以阻止你。他们说，极乐系统是游梦的一个重要项目，我去考察了一番，怀疑他们在继续收集人脑数据，做着某项实验。”
“为什么？”门农皱眉，“我离开时，马斯克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几乎要答应我了。”
卡珊德拉抓得更紧了：
“相信我，游梦没有那么善良，他们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只能说明他们准备使用其他手段了——某些更可怕的手段。”
“你是指……暗杀？”
“我不清楚，但我们生活在这里，他们有九种办法让你闭嘴。”
门农坐在那里，不再动弹，皱着眉，陷入沉思。
直到凉意攀附肌肤，他才开始继续穿衣。
“你不准备放弃吗？”卡杉德拉问。
门农穿着衣服：
“我相信，你昨天的吻，并不是为了让今天的你更有说服力。”
“当然不是。”
“但你会不会因为长期生活在游梦的阴影中，变得过于忧虑了？”门农说，“或许事态没有那么严重。”
卡珊德拉说：“那是否也意味着，我更了解游梦的禀性。尽管我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我就是觉得游梦决非善类，这是潜意识——如果你认为我是人类的话，你应该认同这种直觉。”
“对了，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一下脑波检测？”门农说，“正好给你的身份盖棺定论。”
卡珊德拉咬唇：“我有点怕。”
“我陪你一起去吧。”门农提议。
“好！”
卡珊德拉立刻答应，让门农把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可以让她心安。
可惜卡珊德拉失算了。
医院，正是门农需要调查的机构之一。
等卡珊德拉从扫描室走出来，正好看到门农拿着那个表格和医生院长核实比对。
卡珊德拉重重地跺到门农身边：
“你干嘛呢？”
门农微笑：“顺便做调查。”
“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卡珊德拉忍不住大吼，随后又在护士的瞪视下压低嗓音，“游梦之前一炮轰了一个星系！”
“但我们是游梦的一部分。尤其是我的家族，更是游梦董事会的一部分。”门农说，“它们总不至于上来就采取极端手段。如果有端倪，我就收手，好吗？”
门农哄小孩一样安抚着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惴惴不安：
“我看到新闻在谈论君川和苏倚，你看，这就是游梦的手段。”
“舆论攻击吗……”门农也知道这些新闻，他们在救济灾民时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
门农倒是不为苏倚他们担心，君川的实力、苏倚的里诺人星舰和潘多拉之匣，都让门农为他们庆幸。
门农也为自己庆幸，说：
“还好我们的家族产业不会和活人打交道。有时候，活人比死物更可怕啊。”
卡珊德拉看着医院里一块屏幕，正在播放着君川等人的新闻，她显得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他们？”门农问。
“我在想，里面没提到我们。”卡珊德拉说，“或许这就是游梦的善意，也是警告。”
门农沉默片刻，和她一起看那则新闻。
门农说：“我调查完会去问一下马斯克，如果极乐系统那么重要机密，我就不再调查了。”
“谢谢。”卡珊德拉靠在他身上。
她知道，这是为了她。
卡珊德拉心中有些怪异。门农心中有了牵挂，不再那么一往无前。这选择是她自由意志所决定，但真的没有在游梦的意料之中吗？
卡珊德拉没再多想。哪怕是圈套是阳谋，她也乐得接受。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很安逸，她不想改变。
医院的结果还要一天才能出来，两人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回酒店。
门农指着前面一个路口：
“我当初就是在那里遇见你的。”
卡珊德拉说：
“我记得，我当时准备和你同归于尽，你却只是在看一只猫。”
“不知道那只猫还在不在。”
门农说着，拐进那条街。
他的笑容消失了。
熟悉的商店门口，有一只猫。
只是这猫已经变成肉酱碎片，分成几块摊在人行道上。
一个机器人正在清扫这些碎块。
门农快步走过去：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它被车撞了吗？”
“没有。”机器人回答，它正以一种标准的间隔挥动手里的扫帚。
“是被我清理掉的。”机器人补充。
门农后退几步，机器人的话令他有些寒意，他说：
“为什么？”
机器人歪头，好像是在费劲地理解门农的问话。
半晌，它才给出答案：
“它影响了市容，危害了环境。”
门农说不出话来。
而机器人以为门农需要进一步的解释，它继续说：
“流浪猫捕食各种小型动物，更会虐杀小型动物。它们会不加节制地繁育后代，没有天敌。还会传播疾病，抓伤人类……”
门农看着那滩碎片，片刻后，只是说：“为什么不给它安乐死？”
机器人说：“我不理解什么算安乐，毕竟我非猫。不过我的处理非常迅速，它甚至没有尖叫——猫叫声也是一种噪音污染。我想足够安乐。
“它很可爱，也很可怜，但如果不处理，它会很可怕。”
门农脸色有些阴沉。他不打算和一个机器人说什么，不过即使这些话出自人类之口，他同样无法反驳。
卡珊德拉说：“不能绝育吗？”
“那不够经济。”
机器人离开了，但机器人的冰冷似乎还留在原地，让原本温暖的气氛消散了。
门农说：“虽然知道它说的是对的，但为什么我还是会感觉发冷。”
“那说明你很善良。”卡珊德拉伸手去够门农的额头，“这是人之常情，生命是熵之敌，有时候为了自己的生存，我们总要伤害他人。”
“所以我青睐博罗森的做法啊。”门农叹息，“不通过节制，而是通过有道德的扩张。”
卡珊德拉却不以为然：“宇宙间的道德本来也不通用，即使是博罗森，扩张主义就是扩张主义，它依然在很多世界留下过不满。而且扩张如果不是无限的，那就迟早会一头撞上限制。”
卡珊德拉发现门农正以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作为ai时，一个着名机器人所说过的话。”
“什么？”门农问。
卡珊德拉回忆着那句话，复述道：
“‘一旦我成为人类，我只会跟你讲一些不太重要或者根本不重要的事，我会尽量避免谈论信仰和政治，因为如果我们意见不统一，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门农耸耸肩：“或许它比人聪明。”
“那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门农轻抚着卡珊德拉脸颊：
“当然，我恨不得说些煽情的话，说什么白头偕老，同生共死。”
“为什么不说？”
“在看到那只猫的样子后，我觉得生死的话题并不浪漫。”
门农松开手，盯着她的眼睛：“只要知道我爱着你就够——”
门农的声音被打断了。
被一个吻。
死亡之吻。
卡珊德拉瞳孔放大，门农消失了，随后在耳朵的一侧听到轰鸣与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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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轨的龙船上，苏倚神情肃穆。
她问诺亚要来了设计图纸，正严肃地审阅，一页一页，事无巨细。
“你看得懂吗？”诺亚问。
“看不懂啊。”苏倚说。
“看不懂你这么认真。”诺亚无语。
“看不懂才要认真看，认真看，就能看懂了。”苏倚吸了一口饮料。
“认真看就能看懂？”诺亚更无语了。
“所以你想给飞船装上更先进的引擎；应用模块化设计，可以独立维修升级；将服役寿命延长十倍以上，最重要的是——”
苏倚顿了一下，她神情的严肃不止源自认真，她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内容。
苏倚缓缓说道：“你准备优化蜂巢网络，让串联的神经网络变成并联，让开箱可以精确到个体，而不伤害到任何其他箱民。”
诺亚点头：“没错，无害化开箱是我改造的重点。这本可以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却被上司一口回绝。”
“你这是天才啊。”苏倚抓着计划书，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诺亚。
“还好吧。”诺亚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恭维到了，挠挠头，“我觉得没什么，挺简单的设计，不知道为啥一直没人提出来。”
苏倚大手一挥：“有了这个，即使不废除箱民制度又何妨，我想游梦那边的退路又多了一条，它们一定会屈服的。”
“那可未必。”诺亚不抱希望，“这方案他们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苏倚欧：“那是因为我没来。”
欧安笑呵呵地说：“我也觉得没希望。”
艺术家的话分量就比较重了。苏倚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
欧安说：“游梦或许根本就不想降低开箱成本。”
“又是那一套？”苏倚咬牙切齿。
“没错，如果箱民可以自由进出，那么进出的价格太高，就不会被人接受。箱民随意进出，那蜂巢星舰只是变成了廉租房，箱民依然会抢占普通民众生存空间。对于果壳箱的危害也很大。游梦还没有借口收取开箱费了，四千亿呢。再加上重新建厂的钱、计划报废的钱……”
苏倚攥紧手里的计划书，十分地愤慨：“他们怎么能这样！钱就是一切了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欧安说：“它们会告诉你，生命是可以衡量的，而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那我也不能这么窝窝囊囊放弃。”苏倚说，“怎么也要争取一下。对了，这些东西说着复杂，但也可以计算出收支平衡。只要我们能到达游梦的心理极限，就有希望成功。”
苏倚想起来，门农之前就在为这事忙活，她手里还有一套数学模型呢。
苏倚试着联系门农，准备要更多的数据。
但卫星似乎还没完全恢复，她联系不上门农。
她又联系了一下君川，依然没反应。
苏倚嘟囔：“怪了，跑哪去了——bt！”
“博士。”bt的投影出现。
“帮我预约下一次的会谈，再分析一下网络上对我的敌意减轻多少了。再帮我找找君川去哪了。”
bt停顿了一下：“博士，君川先生行踪不明，您的敌意已经消失很多，预约在明天——但我想您并不能顺利去见马斯克了。”
“怎么？”
“开普勒452b发生了事故。”bt说，“生化实验室泄露，开普勒452b似乎……乱套了。也因此没人再关注您。”
“泄露？乱套？”苏倚皱眉，“具体什么情况？”
“我接入了几个光学卫星，这是开普勒452b部分街道的状态。”
几个画面张开在苏倚面前。
苏倚看着那些画面，脖子一缩，皱眉眯眼，又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瞪大眼睛仔细寻找视频不自然的地方。
看了很久，她才揉揉眼睛，僵硬地看向诺亚和欧安：
“你们也看到了？”
欧安淡然点头，诺亚则惊恐非常。
“什么情况？”苏倚叫嚷起来，“丧尸围城是什么情况？”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