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狐疑的摸摸鼻子，试探性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仔细轻嗅，然后一脸无辜的摊手，望向面前看上去十分紧张局促的墨发青眸小萝莉。
“可是血迹我早就已经洗干净了，泡过血的衣服也是换的新的，身上露出来的部位也没有检查过了没有露出伤疤，你别害怕呀。”
白青子：“……”
她刚才还不怕，现在倒是突然开始害怕了。
果然，父神的话都是对的，还是不要跟奇怪的陌生人讲话比较安全。
话说为什么神殿里来了人类，父神却并未出现，难道他又外出了吗？可是最近父神外出好频繁哦，一定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吧…
担惊受怕琢磨这个问题一直琢磨到第二天，答案没想明白，出门的时候又给她吓一跳——
那个少年还在数据库门口。
白青子差不多像是被踩到尾巴受惊的狐狸一样炸毛，警觉又戒备的目光，蹑手蹑脚的往数据库里躲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扒着门怯怯望向他。
温软的淡青色杏眸，白皙的肤，柔顺的墨发，纤细娇小的身躯，还有那身没什么多余装饰但总之就是非常可爱的白色小裙子，裙摆还带点蕾丝蓬蓬。
瞧着就像是不太亲人却性格很好的小宠物。
不谙世事的单纯眼神。
卡尔眼睛闪闪发光，两手做爪状大声呼着笑眯眯的就扑了上去：“可爱！！！”
要不是白青子躲得快，这会儿估计就已经被摁进怀里当成猫撸了。她心脏因为紧张怦怦跳，脚步不着痕迹的往里挪着，打算喊7077救命。
然而，刚才看上去还很主动的少年，这会儿忽的单手撑着下巴眯眼笑着，茶色的眼眸漂亮得不可思议，剔透淡淡，像是材质最好的水晶琉璃。
或许她的想法有些奇怪，但白青子就是觉得眼睛清澈又漂亮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即便如此，她已经没打算跟对方进行交谈，转身就跑进了数据库里继续自闭。
结果，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十九天。
只要她出去，就能撞见百无聊赖蹲在门口数着星星，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半透明少年。而每次看见白青子出来，他也总是斜斜噙着阳光自信又开朗的笑。
白青子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坏人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
“你怎么还不死？”
清甜的、软乎乎的，来自于身前十步距离外可爱到爆炸的小萝莉的疑惑发问。
卡尔先是一愣，随后故作不高兴的嘴角下瞥，实则眼底盛满了明晃晃的碎光与笑意。
好耶，小狐狸上钩啦~
“你礼貌吗？”
于是，白青子多了一个奇怪的朋友。
少年名叫卡尔，大抵是来自旧世纪西方玄幻世界里的人类，身份是圣光骑士之类的。如她所知道的那般，他的确是死去的09最后一任宿主。
彼时，白青子坐在数据库通往大殿方向的台阶上，双手托腮，而卡尔学着她幼稚的动作坐在她身侧，两个人无聊到你一颗我一颗的交替着数星星。
数到第七万零九百三十一颗，白青子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结束了这种无聊又没有意义的娱乐活动。
眼前是舒卷的云朵，伸手就能摸到湿润的像是雨滴一样的触感。以前白青子就时常趁着司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爪子伸进云里面洗手…
宛若农村老太太进城涨世面的卡尔大为震撼，当即有样学样也把手伸了进去，结果被闪电电到当场原地跳起来，人都傻了。
白青子乐得前仰后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捂着肚子。
“笨蛋，你旁边那朵是乌云啦！！”
卡尔噙着笑，无奈的甩甩麻痹到失去知觉的手指，又默默坐回她身边：“终于看见你笑了。”
“诶？”
“该诶的人是我才对吧，我就不明白你这么小的小姑娘家家到底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大烦恼，我好像每天看你都很不开心的样子。”
用邻家大哥哥一般的口吻反驳着，卡尔理直气壮。
白青子噎住：“那你呢，你在不高兴什么？”
“我才没有。你没看见我笑得超——阳光开朗的吗！”
到底还有些少年心性，跟白青子待久之后，卡尔感觉自己也变得幼稚了起来。但这种感觉并不坏，有点无忧无虑直接摆烂的安逸感。
白青子认真的盯了他一会儿，随后移开视线，望着天边璀璨的群星摇了摇头。
“可是你笑的时候，并不高兴哦。”
得益于她天生的共情能力，除了表情与肢体语言，白青子更容易从一个人的眼神看出对方的心理精神理智状态。他哪怕笑得弧度再大，眼睛也只是一片波澜不惊。
所以，拥有着这样温暖的茶色眼睛的少年，到底经历着什么呢？
白青子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卡尔竟然真的愿意回答。
他是配角，一个天生的炮灰配角。
在无数个位面轮回了几百次、经历了漫长的平庸痛苦之后，终于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系统，也就是09。
讲到这里，卡尔嘴角笑意淡到消失，眼睫盖住眸底的情绪，垂头丧气的蹲坐着，整个人的气场忽而变得沉重压抑了起来，令人喘不过气。
就像是俗套的剧情般，在系统的帮助下他开始与男主做对，沉浸在摆脱了噩梦般的宿命的欣喜中。而这份欣喜带给他的是少年的骄傲与自负。
于是，灾难与挫折一次次降临，似乎在提醒他他终将为自己不该获得的一切付出代价。
于是，卡尔在09的劝阻下，依旧执意杀死了身为国王的男主——
年幼的卡尔王子早早失去了亲信与部下，在王后以命相保的保护下逃出王宫。他茫然的站在人群中，被路人撞得踉踉跄跄，目光涣散的望着燃起烈火的城堡，仿佛要从骨子里记住些什么。
哪怕是付出性命为代价，哪怕忍受着不甘与平凡轮回千百次，一遍遍看着所谓“气运之子”将他害得家破人亡，得意的坐上王座，颁布新法典。
终究，他还是亲手刺死了仇人。
可卡尔没想到的是明明杀死位面男主的人是他，最后，却是刻板又严厉的09替他抵了一命。
夕阳将卡尔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因为他本体已经是半透明，而看上去异常的孤独。白青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论怎样的安慰，对他而言都无济于事。那些自以为是的漂亮话甚至会牵引他更深层次的痛苦，她只好局促的保持沉默，尽量照顾到他的心情。
忽而，身侧的少年转过头来。
“不高兴的时候，要露出怎样的表情才正常呢？”
他问得很认真，神情很落寞。
白青子愣住，许久，试探性的伸手摸上他的侧脸，随即弯起眉眼朝他温吞柔和的笑着。
她眼底有光，清澈明亮，声音轻得不可思议。
像是落在心上涟漪的一片羽毛。
“那就笑着吧。”
如果感到难过，却又没有办法逃避这种难过的话。
那就笑着吧。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