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机啊，朕知道你一心为国。可是奴隶游戏，朕杀的都是奴隶，奴隶本便该死，为何要废除？”乾徵帝斜眼睨去。
“皇上可曾听闻伊尹？”
“嗯，朕少时便知。他乃古商权相，辅佐成汤灭夏立商。”
“伊尹自奴隶而出，得成汤召见得以重用。皇上如今被百姓誉为明君，南周在皇上治理下已有复兴之相。皇上若继续奴隶游戏，许会损失在世伊尹。如此，实在得不偿失。”
顾衡继续作揖。
乾徵帝听明白了顾衡的话。
奴隶之中有才华的，诸如伊尹的也许会存在。
他要是废除奴隶游戏，没准儿还能获得像伊尹这样的人才。
可要是他继续奴隶游戏，就绝对找不到像伊尹那样的人才了。
这么些年，他一直仗着自己是一国之君的身份昏庸度日——他其实心头都清楚得和明镜儿似的，谁忠谁奸佞，但是他懒得管。
他只想享乐，不过现在因为顾衡的原因，他体会到了被人夸是明君的滋味。
老实说，他还挺喜欢。
思忖片刻后，乾徵帝点头：“允。”
便写了一道圣旨，递给顾衡。
顾衡微微一笑。
这就是上辈子乾徵帝为什么要将幼帝托付给自己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心头还存留着一点作为君王的清醒。
可惜，乾徵帝看走了眼，他也一样。
暗处，曾广听着顾衡和乾徵帝的对话，心头那个激动啊。
看来皇帝并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还有得救呢。
只有子机，也只有他，能够用这么简简单单一番话让乾徵帝改变心思啊。
曾广将这番对话记录下来，后编入南周史册。
一生诟病众多的乾徵帝，以及晚年仅存的清醒，使他成为后世发掘出南周古迹之后，争论最多的一位帝王。
有人说他是昏君，听信唐铮奸佞之辈，复辟奴隶旧制，让百姓民不聊生；
有人说他是明君，晚年清醒后悔改过，重用权相顾衡，力排众议使南周复兴。
学者们找来这两位权臣之间各种争斗的文献争论，最终谁也没有争论出个所以然，只得不了了之。
也是因为乾徵帝，后世人更加敬重这位在乱世之中，一心改革的权相顾子机。
用一句话囊括他的一生，那便是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道尽了身处那个时代，以一己之力改革思想的艰险与困难。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这两位这段历史中的主角儿，正在以天下，下一盘棋。
前面几子，两人各有输赢。
在顾衡废除奴隶游戏之后，唐铮决定下出新的一枚棋子。
这一次，说什么都要让顾衡死在外面。
史载，南周乾徵帝三十一年，西北一带产生叛乱。
西夏总兵胡仲儒勾结突厥单于，杀西夏知府，随后以昏君当道，以百姓为刍狗为由，叛变南周，集五十万突厥大军一路攻城夺池，很快打下燕云十六州。
听闻胡仲儒叛变之后，正在西边驻守西凉的苏濯连忙率苏家军赶过去支援。
此番叛军攻势十分凶猛，八百里加急的军书，一日内竟接连传到汴京两封。
此等规模，颇有昔年西凉铁骑东临的模样了。
乾徵帝被吓得脸色惨白，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决定——他连夜带着文武百官，还有一众皇族跑到了金陵小朝廷，继续沉溺酒色。
反正肯定会有人帮他处理叛乱的，他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就行。
这边，唐铮安顿好乾徵帝，向谢玄打听顾衡的消息。
“殿下，镇北候点兵二十万，随镇国公的二十万谢家军朝燕云十六州去支援骠骑将军了。”谢玄很快回来。
真去了。
唐铮哂笑。
这也正中他下怀。
“长卿，备马，本王要入宫面圣。”
“喏。”
乾徵帝正在和慧贵妃饮酒，李德禄忽然匆忙走进来，低着头对乾徵帝开口道：“官家，摄政王来了。”
“云鹤来啦，快让他进来。”
“喏。”
摄政王……唐铮……
慧贵妃的目光微微一深。
唐铮进来，朝着乾徵帝作揖：“官家。”
“不必多礼，云鹤此番前来，可谓何事？”乾徵帝笑眯眯地问。
“官家，镇北候率军北伐，欲歼灭叛军，收复失地。”唐铮缓缓开口。
“朕知道。子机一定有那个本事收回燕云十六州。”乾徵帝信心满满地笑。
“臣于昨日，截到一封从边疆发来的八百里密信，臣看后不敢妄自非议，还请官家定夺。”唐铮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乾徵帝。
乾徵帝接过，拆开信件草草瞥了一眼，准备敷衍了事呢，忽然看到一些关键词，便细细阅览一番。
片刻后，乾徵帝的面色变得无比阴沉。
“此书当真是胡仲儒写给顾衡的？”乾徵帝眯起眼睛。
“当真。”唐铮点头。
反正胡仲儒是他下出的棋子，注定结局是要被弃掉的，是不是都无所谓。
只要能离间皇帝和顾衡的棋子，就是一步好棋。
“好一个顾衡，好一个忠心报国的镇北候！”乾徵帝哂笑，扔了信件便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唐铮跟着离开。
慧贵妃拿起被乾徵帝揉成一团的信件，摊开缓缓扫视，目光渐渐从平淡转为错愕。
胡仲儒是听命镇北候，才叛乱的？
他要给镇北候打出一片江山，给顾衡报乾徵帝的杀父之仇，所以联盟突厥攻下燕云十六州？
慧贵妃收起信纸，起身走出去找乾徵帝。
乾徵帝已经在藏书阁写了圣旨，着令要顾衡收兵回金陵面圣。
慧贵妃趁着唐铮还没有，便笑着迎上去，拦住唐铮。
“贵妃娘娘，还请让步。”唐铮作揖。
“十年前大将顾城被唐门传通敌叛国，十年后顾城之子镇北候被摄政王传要叛国报仇，还真是巧呢。”慧贵妃笑着开口。
唐铮微微眯起眼睛：“贵妃娘娘此言何意？”
“本宫无甚意思，只是众所周知摄政王前不久才被镇北候抄了唐门矿产，二人关系素来不合，本宫只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
慧贵妃侧头，看向同样愣住的乾徵帝，“官家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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