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钟过去,纪来丰双腿开始酸软,却始终不曾发现有敌人靠近!
他仍然不敢大意,两只眼睛凑至门缝处谨慎观察,看到的也只是些稀薄月光,与往常一致。
但越是如此,纪来丰越觉得心慌!
总觉得就在院落中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双阴鹜的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旦露出破绽,便如同毒蛇暴起般发动迅猛的攻击!
照理说,防御法阵已然开启,他不该害怕才对!
只一想到当初掌门师伯千叮咛万嘱咐,以及告诫其遮掩身世时的严厉与郑重,那般顶尖的修士尚且忌惮,更不提无一丝自保能力的他了!
而且,法阵效力究竟如何,始终没有经过实战的考验!
二十多年过去,说不定已经损坏了呢?
纪来丰越想越怕,颤抖的双手想抓住些什么,触及的却尽是些冰冷死物!
“掌门师伯!您快来呀!”
心中暗自地祈祷着,纪来丰开始后悔!
纵使如喻成化所说,会拖累掌门师伯,让对方觉得厌烦,也好过此时孤身彷徨于漆黑恐怖的冷夜!
只是为时已晚,四周埋伏着可怕的敌人,根本不敢开门,更不敢踏出一步!
时间缓慢推移,夜色越发阴暗,沉寂冰寒的气息正在逐渐浓厚!
终究纪来丰敌不过心中忐忑,冒着暴露的危险点起一根蜡烛。
飘忽火光散发出微弱的暖意,勉强将四周不断侵袭的黑暗驱赶至一尺以外!
颤抖的双手自床头放置的锦盒中取出一副画卷,小心摊开在方桌上。
望着画中的景象,恐惧的心终于略有缓和!
那是一副双人肖像,画中一男一女,年纪俱是较为年轻!
其中男子朝气蓬勃,满眼雄心壮志,又不失敦厚温和!
女子端庄娴雅,嘴角含笑,眼中却隐含一丝凌厉,也绝非简单人物!
二者紧密相靠,男子左手搂着女子腰部,女子右手挽着男子胳膊,表情俱是甜蜜!
好一对鸳鸯伴侣,令人忍不住心生羡慕!
这二人正是纪来丰的父母,金风阁的纪飞云以及外派的芮凝风!
前者乃门内天资卓越、极是耀眼的英才。
后者半途加入,但短暂几年内却展现出惊人实力,较之丈夫还要更胜一筹!
只可惜,二十多年前金风阁的那场内讧中,二人双双毙命!
只余下襁褓中的孩子孤独在世,靠着一副画像度过漫漫长夜!
哦对了!纪来丰并非一直独居!
为照顾年幼的他,掌门丁莫平曾安排一位成年男子伺候。
但为守住其身份隐秘,此人却是位哑巴!
后在其约莫十岁左右,能独立养活自己时,哑仆离开了他的身边。
自此之后,便是一个人的独自生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栩栩如生的画像,父母的一颦一笑,让纪来丰生出些许错觉,仿佛二人就在身边,从未离开!
心中惧意也在这缥缈的温馨中,渐而转为镇定!
如同往常般,又是一次极为漫长的凝视!
他盯着画像,始终不愿挪开视线。
唯当蜡烛即将燃尽时,起身换上一根,继续先前的举动!
好在蜡烛储备较为充分,足够他看上一天一夜不停歇!
但正在他准备换上第五根时,“啪嗒”一声动响自大门处传来。
纪来丰扭头一看,顿时神色骇然!不知为何,大门竟被风给推开了!
不对!今夜风并不大,或许…是更为可怕的东西!
方平复下的恐惧顿时死灰复燃,比先前还要强烈数倍,不断冲击他较为脆弱的内心!
纪来丰慌了!
赶忙丢掉蜡烛,双腿哆嗦地滚上床!一把掀开被子,盖住身体,如鸵鸟一般,做着无效的挣扎!
被褥的急促起伏下,是内心的极度惊恐!
“掌门师伯!快来救我!”
纪来丰大声呐喊,却只敢在心中!发出的则是近乎哽咽,比蚊声强不了多少的颤语!
这般细小的动静,自不会招来任何人支援!
“要死了吗?这样…也好吧!”
感受到生命即将失去掌控,某一瞬间,他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若能与父母团聚,也没什么不好的,只盼…莫要受太多苦楚!”
心跳骤缓,又急剧乱跳!
沉寂的暗夜中,没有脚步声,没有冷笑声,唯有顺门而入的风声!
似是地狱恶鬼发出的狰狞嘶吼,令纪来丰越发感到无比煎熬!
这时,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抢占了他的思绪:
“糟糕!蜡烛还未换好!”
方才来不及更换,余下一小节即将见底,而旁边便是父母的画像...
“赶紧去灭掉?”
但那会直面敌人的狠辣凶残,见到自己血溅四周的恐怖场景!
太可怕了!
“不去?任由父母画像被烧毁?”
那是二人为数不多的遗物,且并不完全属于他!
至少每次掌门师伯前来,都会仔细端详一阵!
“去…还是不去?”
纪来丰仍在纠结,时间却不等人!
渐渐的,他仿佛看见了画像烧成灰烬,掌门师伯痛心疾首的模样!
“没想到临到死了,还给他老人家惹祸,自己果真是个废物!”
浓重的羞愧中,忽有一股躁热之气自腹部发出,并迅速涌向全身!
类似景象先前的诸多夜晚皆有发生,此次却是更为强烈!
加上还处在严密的包裹中,一瞬间被褥内变得极为沉闷,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闷至憋屈!憋屈至愤怒!愤怒至...爆发!
高高掀起的被褥下,一个躁动的身影自床板冲下,一巴掌拍灭即将肆虐的烛火!
唯当触碰画卷之时,动作却变得极为轻柔,双手小心卷好,放入锦盒之中!
纪来丰没有返回被窝,滔天的怒气下,他抓起靠在凳子旁的木棍,莽撞地冲了出去!
“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出来呀!我看见你了!”
“有种现身啊!胆小鬼!”
接连的怒骂声,除惊醒树上安歇的小鸟外,却没有得到设想的回应!
“没人?”纪来丰挠了挠头,急促起伏的胸口略微平复。
但疑惑的思绪刚起,又被那股燥热之气给按下,并逼着他寻找新的倾泻之处!
以往这个时候,他会脱光衣服,或者干脆洗个冷水澡。
但此时此刻,却并不适合!
纪来丰只得左右张望,继续搜寻着敌人的踪迹,直到望向上空,却是停住了!
月亮!一轮并不圆满、却散发柔和气息的明月!
不知为何,比起中秋时节似乎更有吸引力!
柔和的月华照在身上,如同幻想中父母的怀抱,让其躁动的心一点一点转为安宁!
呆呆地看了一会,纪来丰却觉得不满足!
转身返回屋内,搬出梯子,靠在屋檐上,小心爬上屋顶,曲着双腿坐下,双手捧着脸颊,继续凝视!
也不知双方拉近了距离,或只是心理作用,那股奇妙的感觉逐渐增强,并沿着血脉向周身游动,让他舒适地一动也不愿动弹!
与此同时,未曾注意的地方,一些白色的细小光点正向着他的腹部缓慢渗入。
每渗入一些,躁动便会减轻一分,直至彻底转为平静!
“哈~啊!”不知不觉,竟过去一个时辰,明月已从向上攀爬转为下落。
纪来丰伸了伸懒腰,感觉浑身无比松快,恐惧、燥热通通抛诸脑后,困意渐而占据上风!
于是,他从屋顶落下,径直去到房中,躺在床上,很快发出了鼾声!
似忘记了不久前的惊魂之历,大门竟直接敞开着…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