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唐韵礼四肢逐渐脱力,像浸在水中,她再也跑不动了。
别无他法,她只能转身迎上宋晔,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刀。
刀刃与鞘之间摩擦所发出的尖锐的声响,那刀似银龙,寒光熠熠,刀刃逼向吴晔胸膛。
刀身嗡嗡作响,摇晃地厉害。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几乎握不稳这刀。唐韵礼脊背发寒,冷汗直冒。她没伤过人,她纵然不喜欢他,却没想过伤他。
可是自己的手却不听使唤,提刀便砍,招招阴狠致命。
宋晔反手握住刀锋,手心里全是血,滴落在玉石一般清透的地面上。他眼中似乎有哀求:“……将它放下吧……求求你,别用这把刀……”
他似乎叫了她的名字,可他的声音飘忽不清,叫她听不甚切,她只是心中疑惑,宋晔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过?
然而就是这愣神的片刻,她已将长刀从他手中抽出,转而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谁知下一秒,无尽的走廊赫然转变为巨大而辉煌的宫殿,一位衣裾飘飘的女子冲上前来,一把将宋晔推开,而后唐韵礼手中的刀便没入那女子的胸口。
女子倒在宋晔怀中,鲜血漫过她胸前的白衣,像一朵缓缓绽放的曼陀罗华,她姣好的面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她盯着唐韵礼,眸中是汹涌的恨意。
唐韵礼脑中一片空白,女子的血液顺着刀刃滑入她的掌心,登时一片滚烫。唐韵礼如被灼蚀一般放开手,踉跄着退了两步。
她撞上了什么,紧接着跌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下一瞬,有人将她拥入怀中。
“幕与……幕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幕与,为什么会这样……”
她手中的长刀被那人温柔地执过。
“墨涟,别怕。墨涟,把手给我……”
“礼儿,我在。礼儿,醒一醒……”
两个相似的声线重合在一起。
唐韵礼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宫殿在剧烈的摇晃。她难以保持平衡,她四下里乱抓,想扶着什么站稳,可周围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再次蹲下身体,可脚下的地面却在她做出动作的那一刻,轰然塌陷。
一片天昏地暗。
唐韵礼不断向下坠落、坠落。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膨胀,似乎是要冲破她的身体,并取而代之。
四分五裂的感觉从每一寸肌理开始,一连渗进每一寸筋肉骨骼。剧烈的痛感让唐韵礼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从头到脚血肉迸溅不成人形的样子……
“礼儿……”
她听到了,是苏幕与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有些冰冷的手覆上唐韵礼疼得发辣的面颊。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以前她喝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唤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她其实很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唐韵礼终于睁开双眼。
仍是夜,屋中半暗不明,苏幕与站在他床边,俯着身子,那副焦急而担忧的神情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没有束发,流水一般柔软的长发越过他肩头,垂在她的枕畔。
她没怎么见过他披散长发的样子。第一次见是在四王府,她寻着琴声邂逅了月光里的他——第二次,是现在。
只是不知为何,刚刚有一瞬间,她似乎把眼前的这人误认做了宁卿承——那个月色之下散发敞怀躺在青石上,风华绝代的宁卿承;那个收到她的休书,满眼惊愕和痛苦还偏要努力隐藏起来的宁卿承;那个火急火燎跑去找她打架,还嬉皮笑脸地自说自话定下五年之约的宁卿承……
唐韵礼的心脏微微抽动了一下,她制止了自己这愚蠢的念头。
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唐韵礼鬓角的发丝却被冷汗浸湿贴在脸侧,眉头微颦,一双对不上焦的眼睛睁得老大,泪光涔涔的。
“礼儿,别怕,”他眸子很亮,眼里满是心忧,“是梦,醒了就好了……”
唐韵礼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坐起来朝他怀里一倾,两只酥酥软软的胳膊就挂上他的脖颈。
苏幕与身体明显一僵,跌坐在她的床沿上。他想要回抱她,又不敢,一时间两只手颇有几分无处安放。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