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她去看叠榭擎碧,看飞阁流丹,看云蒸霞蔚,也守得云开月明。
他带她去傍水的茶坊,喝着上好的茶,听说书人讲佳人才子,儿女情长。那小先生的声音悠扬宛转,氤氲了窗外的水色湖光。
他带她在萤火漫天的林间小路上漫步,看夜幕上静的是星子,闹的是流萤。路的尽头有一泓清水,微风起时,那星与萤便再难分清了……
在这片倒映着漫天星光流火的湖边,他牵了她的手。
是第一次,而又不是。
唐韵礼很久都没有握过他的手了。
这双手,曾在她装睡时偷偷执过她的手不舍得放;曾无数次在慌乱中领她走过车来车往的马路;曾在她醉酒时紧紧同她十指相扣,告诉她,他在,别害怕。
这双手……曾经放开了她,她便再也抓不回来了。
故而在他执过她手的那一刻,她的眼便红了。
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他离开了她,哭干了所有的泪。而现在梦醒了,她发现,他还在。
他的手似乎比以前更大,更宽厚,更温暖,细细摸上去,还有使用兵器时落下的茧子。
她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手掌上一大片硬而平整的茧,心想,被这双手保护着的人,一定很幸福……
唐韵礼将脸别到另一侧,不想他看见她落泪。
可他还是看见了。于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抚去她眼角的泪,抚干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看着她浸着泪的眼瞳,轻轻问她:“怎么哭了?”
“没事……就是忽然觉得,好幸福。”
二人独行的这一路上,他对她关怀备至,每去一个地方,都细心地问她冷暖。到了住店时,他一定会向店家要两间房,不让她紧张。点菜一开始还问她喜好,而后干脆记在心里了,每次都能准确地点到她最爱吃的,又故意问她:“这回猜对了吗?”
只是他目光常常会变得很深,深地像变了一个人。
不知为何,唐韵礼每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都觉得心头抽痛。
她觉得他以前不曾这样,可是她问起来,他却什么也不说。
说她不曾见过这样的他,倒不如说她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默然地选择了忽视。那时她知道他伤心是为她,可她竟由着他伤心。后来每每思及此,唐韵礼都内疚得不行。
幸而上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得以陪在他身边,长久到让他忘记不快的往事,忘记曾伤过他心的那个人。
也或许是忘记曾伤过他心的那个唐韵礼。
只是又过了些时日,不知怎的,玄晔总觉得这些日子,唐韵礼比前些天笑得少了。
这一日,玄晔带她到海边的山崖上看过了日出,携手同往回走。
莺啼,雾散,日初升……
然最美的景致往往都在难以到达的地方。
路途中有一段陡峭的石阶,石阶仅容一人通过,一侧是石壁,另一侧是荒草丛生的陡坡。
二人沿石阶下行,玄晔担心她会摔倒,便要唐韵礼贴着石壁走在后,而他微侧身体挡在她身前,并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行至一半,玄晔突然听身后惊呼一声,当即觉得牵了她的那只手上忽然一沉。
唐韵礼不知怎么在石阶上绊了一跤,猛地向前一扑。她似乎是担心自己会连累他,身子一侧,竟往石阶下方坠去,堪堪与他擦肩而过。
她的鬓角磕在凸起的石阶上,当即见了血。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