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礼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些水,现在还闻着他端来的那碗面的香味。但即使如此,她仍然没什么胃口。
她接连几天郁郁寡欢,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即使有时候不得不做些什么,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意义。
他仍旧带她走过每一个夕阳西下,仍旧带她在水与墨渲染过的风景里慢行,仍旧带她乘着画舫,看小桥流水人家。
可是她再也提不起兴趣。沿途风景再好,她也没看过一眼。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像现在这样,目视前方,却什么都没有看。
有时候余光里的他笑着和她说些什么,可她没有回应,事实上她只是听着,可耳朵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她也许根本没有去听。
于是他只好苦笑着移开目光,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觉得他可怜,也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她只是连自己都思绪都难以理清。
他们都知道,这场戏演不了一辈子。
她一定会离开,只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世界她人生地不熟,贸然行动,多半也是白费功夫。
于是她想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一个人,找到她,接她回家。
可是时间越拖越长,她越怕她等不来他。怕她只是自作多情,怕他根本没那么在乎。
他究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他了。现在的她对他而言,应该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不喜欢这种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中的感觉。太多不确定性,太多期待和失落,会很累。
那碗原本热气腾腾的面也凉了。
唐韵礼的眸子终于慢慢对上焦距,倏地起身披衣。
她就着凉汤胡乱灌下一碗冷面,然后从窗口翻出窗外,一会便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苏幕与回到房间,心里乱做一团。而甫一推开屋门,却见长空、九樱、沉冉都在屋中。
他还没开口,九樱先迎了上来:“长空都和我说了。”
她看起来十分不悦:“一样话会说两次,一样的事会做两遍,原本说好的事情,很快也就忘记了……”
“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吧,我们不了解她,难道你也不了解?”
九樱越说越激动,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苏幕与的衣领:“你在优柔寡断什么?她只是个偶人罢了,你她被骗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此时,屋外走廊的转角处,一个身影微微一颤,踌躇了几步,连忙向反方向跑去。
“啪嗒”、“啪嗒”……
天上掉了雨点,雨点落在水面,很快连成细密的一片。
九樱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缓缓放手,退了两步:“你若下不去手,我去!”
苏幕与忽然目光一沉:“你敢!”
苏幕与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几人同房间里的陈设一同摇晃。
他猛一甩手,衣袖带起一阵风。他没有碰到九樱,九樱却避了一个踉跄,幸而有长空将其扶住。
他掩盖在重重衣袖之下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似乎指甲陷入掌心所带来的痛感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他顿了一顿,飞快地转身离开。
回过神来,苏幕与发现自己独自徘徊在河边,衣衫早已被细雨浸透。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唐韵礼,应当是行御境刑玥做出的偶人。
刑玥的幻术可以让偶人模仿出本人的神态、语气、行为,可以做出本人面对突发事件会有的反应,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可这种偶人没有记忆,因而就算她的幻术可以维持极长的时间,露出破绽也是迟早的事。
可若她是个偶人,她的眼中怎可能有那般丰沛的情感?
是故他下不去手,也绝不允许别人对她出手。万一他们的判断是错误的,他的礼儿可怎么办?
他回绝九樱,是他出于对唐韵礼的保护而做出的第一反应,那时候他的思维根本就没有跟上他的行为。
然而现在冷静下来,他却清醒地意识到这就是自欺欺人。
他的礼儿现在在哪里?
过得好不好?
谁和她在一起?
有没有对她怎样?
她一定在责怪他吧。
无依无靠,只能凭借一己之力面对所有遇到的问题吧。
可是他却不在她身边。
他帮不到她……
到底该怎么才能找到她……
苏幕与心口里一阵一阵地绞痛,太阳穴突突直跳,极度的慌乱和痛苦使他额头上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来。他抬手抓着栏杆,这才能勉强支撑自己没有倒下去。
正如九樱质问他的,他们不了解她,难道他也不了解?
他不了解!
他不了解!
他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于是顾及自己和璟陵王的关系,顾及她是或者曾经是璟陵王妃。
于是他违背心意地和她保持距离,自认为是顾及她的感受,事实上却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真正的想法……
若不是这样,他不会丢了她。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忽然,余光里的灯火被人影遮住,一把伞递至他头顶,遮住了冰凉的雨滴。
他抬眸,见她逆着光站在雨中。
不——那不是她……
那不是她!
苏幕与猛地退开,随后银光乍现,长剑出鞘,利刃直逼她的颈侧而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