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医对这位新主任也是有一定印象，曾经李向医在李光白家吃饭的时候，还无意间提到过这个周方正。
李光白当时给李向医说的是，这位周方正没有当上正主任的原因只是学历不够，如果按医学水平的话，这位周方正是丝毫不亚于自己的。
推开门后，周方正看到了正在李光白办公桌旁的李向医。
李向医和李光白的关系在医生这个圈里也是很多人知道的。
周方正因为上了年纪，走路也是慢吞吞的，所以也就没有往李向医身前走，而是缓缓地走到沙发处直接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周方正提了提自己的老花镜，然后冲着李向医摆了摆手说道：
“李向医，坐会再走吧！”
李向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虽然这位周方正“抢”了他学长的主任位置，但李向医知道这是医院领导的意思，并且李向医对这位已经长着白头发的老医生还是挺有好感的！
周方正往沙发背上一靠，喘了一口粗气。
“今天的血液科真的太乱了！哎！”
说着，便从兜里摸出来一盒五块钱的红旗渠往嘴边夹了一根抽了起来。
“抽烟不？”
这要是放到以前，李向医是打死不会抽这五块钱的红旗渠的，因为劲太大了。
但今天，李向医接过了周方正递过来的一根香烟。
一股浓烈的烟气穿过李向医的喉咙，带给李向医的依旧是那种想要立刻吐出来的感觉，还有就是鼻腔的辛辣。
“哈哈，你学长以前也抽过一次我的烟，跟你的表情一模一样！”
连续咳凑了几声才缓过来的李向医连忙把烟往烟灰缸里扔，但被周方正给拦了下来。
“不要只抽一口就把这根烟彻底否定点，你慢慢地抽，不要按你平时抽烟的方法抽。慢慢地过肺，然后用鼻子再缓缓地放出来！”
李向医半信半疑地把烟又拿了回来，按照周方正说的方法，重新抽了一口。
的确要好的多，虽然依旧有一种辛辣感，但还不是刚才那么呛人，反而有点让人上瘾的感觉。
细细地品味起来这根香烟，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李向医看着手指间的香烟楞了一下，转而连忙说道：
“周主任，您是不是也不相信我学长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
“是啊！现在的李光白跟这根辛辣的香烟一样，猛一抽觉得辛辣无比，这是根廉价的普通香烟，甚至会以为是一根假烟。但细细品味起来却会发现有很多不一样！”
李向医呆呆地看着眼睛前的这位老人，他说的意思不就是指现在的自己嘛？
从刚听到李光白贪污两百万时候的疯狂，甚至癫狂到给同窗四年的大学同学王正光行贿！
再到刚才自己看着一整桌稿纸后的怀疑。
这不正如自己抽的这根香烟嘛？
“那您知道我学长这个钱用哪了嘛？”
“不知道，今天上午光白被带走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犯了事。”
周方正颤抖着手把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继续瘫在沙发上，他是真的累了。
伸手把自己的老花镜从鼻梁上取了下来，放到沙发上一边。
“我和光白在这个科室合作了有十几年了？好像是十四年吧。他自从当上这个科室主任以后，每次开会，他都会严格要求下面的医生不准拿医药的回扣，现在在外人看来也着实有点讽刺！”
李向医看着手中的一点一点烧没的烟叶，依旧低着头沉默着。
周方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
“他说他自己的身子站正了，他就有权利去管别人。科室里面的医生也都一直拿他当做标杆，血液科这个肥的流油的科室里，真的做到了零回扣！”
李向医把已经烧到海绵的烟头放进了烟灰缸里，和周方正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他也累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让他现在不仅心累，连身体都感觉是虚脱的。
在李向医听来，现在的周方正有点像是在给李光白致悼词，越听心里越不舒服。
然而闭着眼睛的周方正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
“这一路走来，李光白从阎王殿拉回来的人不计其数，有老的，有小的。得了血液病的病人在科室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两年三年。就算最后死了，李光白也算是陪他们走完这人世间最后一段路的人。”
李向医现在心里已经在向着周方正咆哮道：“能不能别说了！”
但理智告诉李向医，自己不能这样做，只能忍着。
而周方正现在是越说越起劲，睁开眼睛，把身子前倾拉着李向医胳膊说道：
“李向医，你也是医生。你有没有那种绝望？就是看着病人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
早已经不耐烦的李向医皱着眉头猛摇了摇头。
“没有！”
“我们有，李光白有，血液科有！那么多的白血病，败血病的病人，我们能怎么办？治疗药就在那放着，化疗的仪器就在那摆着，可是他们用不起啊！”
李向医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这位新主任说这么多是干嘛的。
李向医现在想听的是钱去哪了，而不是听这种如同致悼词一般的回忆加感慨！
而现在的周正光那是越说越激动，激动地让李向医跟着越来越烦。
“有的人有钱接受了化疗，然而病人的头发没了，脸上仅存的一些血色没了。其他的科室病人做完手术后给医生带来的是一种成就，一种释怀！而血液科的病人接受完化疗后，带给李光白的是一种压抑！”
李向医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位老人。
“说够没？您说的这些有什么意义？他不还是被带走了！啊！”
周方正楞了一下，但也就楞了一秒。他选择了无视李向医咆哮，继续说着自己的。
“老人生病我们还能接受，我们去尽力治疗！但我们无法忍受几岁的孩子还没有好好地看这个世界，阎王就要把他们收回去！我不能忍受！李光白更不能忍受！”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