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秋色是迷人的，也是凉爽的。度过了暑假忙碌的季节，食堂工作的亲属们轻松了许多。不是去帮韩姐打扫各个房间洗晒床被，就是一起整理校园。郝好妈和她亲家母每见到我依然是不自在，不是羞涩就是尴尬的说一声“她大哥哥来了，或她大哥哥下班了。”便溜走。我知道她俩是因为都比我还小，不知怎么称呼我才好！看来，固执的郝好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余丽丽妈妈因为暑假期间天天来食堂帮忙，养成来学校的习惯。通常玩到晚上几个女儿练完舞或弹完钢琴，再一起开车回家。几个年轻妈妈总是爱聚在一起，看着我红脸偷笑再细语议论。后来韩姐告诉我说是她们都喜欢我，而且是越看越喜欢！
这几个爸爸妈妈也确实好看，不然怎么会有漂亮的女儿和英俊的儿子呢？
开学后第一个周末到来。与叶寒松一样，孟琴不能回家，开始了一个月的军训。玉珊和唐果回家就告诉我们骄阳和曹阳已去了部队，她俩一直送哥哥上火车离开。
雅婷也好像是想明白了，不再埋怨儿子背着她去参军。她终于理解了儿子，并深深祝福远方的他们！
骄阳与曹阳的离开，我难道就真的有那么洒脱吗？显然是——否！面对从这个周末开始，不再有骄阳和曹阳回家，我心里不也是空落落的吗？是不是这世上的男人，除了我之外都能做到洒脱呢？
想起这些儿子从舅舅叔叔一直到后来统一叫我爸爸这个过程，就像是一股暖流流经我再流向前方不知名的远处，我感觉我的爱都开始出现了残缺。如果今后叶寒松和孟琴再去了遥远的地方终生不归，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分离呢？想起这些，我全身颤抖发凉。
我再次点燃一支香烟努力平静自己，让升腾的烟雾带走心中的惆怅。曹建辉却默默地站在我身边，月光让他的脸显出一种苍凉，那双眼里似乎有泪又似乎无泪。这是不是就是地道的欲哭无泪呢？
“真的是空寂啊！阳阳这一走真让我痛。他才得到我几年的父爱呀？为了生活，他半岁时我就离开去了南方打拼，刚过三岁我又离了婚。一直跟着我爸妈生活到八岁，我才背着空空的行囊狼狈不堪地回家。若是没有你们的接收和梅枝的怜悯，我们两父子何处有爱有温暖？可他从来就没有怪罪过我，反而同情我、开导我、鼓励我。我他妈的还是个父亲吗？”曹建辉痛苦得蹲了下去。
“建辉，都过去了。会好的，今后都会好的！”我拉着曹建辉宽慰，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孩子们在家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木屋茶庄、阅览室、游泳池、健身房。家院里那颗自然生长的，现在已是高大茂盛，造型别致且果实累累的构树下，也是我们爱聚集的地方。它三分之一的枝干部分延伸至池塘，丰富的果实既是鱼、鸡、鸭、鹅的美食，也是我们和孩子们的喜爱。好在其它两处沟边和池塘边也茁壮成长着两棵，同样被我爸造型修整得很好看。
莫岩像小时候的我那样，经常摘几个红艳艳的构树果给妹妹吃。见马秋艳和陈安雅的女儿静静美美地享受，他便在一旁继续钓鱼。莫岩特爱自己的弟弟妹妹，把马秋艳、刘儒富、静静和偶尔来的莫莉花，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更是让弟弟妹妹对他依赖！
只是马秋艳特别不喜欢同样漂亮的静静粘着哥哥，只要静静挨着或拉着莫岩，她一定会阻止，甚至还会为此哭闹！每当丽萍看到这场景，一定会瞟向妹子一眼说：“真像某些人小时候，霸道！”
看来，“争风吃醋”传给下一代了。
热闹的一家，成群的孩子，越来越多的家人，使我们认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新人加入大家庭了。岳母也说，该来的应该都来了吧！
星期天下午，雷金标电话告诉我，他晚上要来我家做卤菜，说家里配料有的没了，需要补充。我记录一番桂皮、八角、花椒、草果、香叶之类后，就准备去菜市场采购。妹子见我要出门，急忙跑来挽着我；晚秋和雅婷因排练事情太多，只得放弃。孩子们都有各自的乐事，自然是没人赶脚，让我难得一次单独与妹子步行上街。
我俩在路上沿途亲昵，总是招来路人鄙夷的目光。这也怪不得他们，这年头亲热的夫妻确实少见，倒是另类人露骨的亲热成了常态。正如宾馆服务员，热情接待一对顾客入住后，心里必会骂上一句：又是一对狗男女！
下午的菜市场属于清淡之时，来人很少。卖作料、香料、干货的几家店老板正聚在一起打牌，我们的到来只是引起个别人看了一眼。也许是认为我俩不像是来买东西，自然就没人过来打招呼。我和妹子见前面一家的物品摆放得很整齐，便走了过去。
一位短发穿着花连衣裙和塑料拖鞋的小姑娘，正趴在一张小竹方桌上写作业，桌上和身上的饭蚊子（苍蝇）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脚上的塑料拖鞋不仅断了筋，颜色也不知是白色还是黄色；身上的旧花连衣裙，已被洗得轻轻一扯就有可能会撕裂开。
“小朋友，你读几年级了？”妹子走近她问。
“四年级。”抬头的女孩对我俩一笑。笑容天真纯洁，可气色却缺乏健康的光泽。属于整齐但不属于干净的牙，马上就随着小姑娘的羞涩咬住了下唇。可那双大眼睛让我想起了晚秋和雷茜霞，里面流露出的是一种亲和缘，我竟然生出想抱她的冲动！完全忽略她脸上、手上和脚上还有些脏。
“你们是买东西吗？”看牌的女店主过来友好询问。这种友好纯属于买卖间的友好！
“是的，她是你女儿？”我看向这位穿着还属好的女子问。
“算是吧！”女子平淡淡的回答一句。算是？我一时还真不明白了。
“这是我要买的香料，麻烦你按照上面的数量分开包好。”我交待她同时，却发现妹子和小姑娘正交谈亲密。
“哟，买这么多呀！那谢谢你照顾生意。”女子开始为我忙开。妹子则笑拉着小姑娘走来轻言：“石头，出去给她买点东西吧！”
“去哪？我们没开车出来呀？”
“打的不就得了吗？就去集团商业店。”妹子开始嘟嘴，小姑娘则露出本能的期盼。
“老板，我俩带她出去一会，你慢慢的把香料分包好，回来再给你钱。如果你不放心，这里到处都是监控，现在打110还来得及！”我对女店主玩笑说。
“她就一个穷丫头，我还怕你们拐？”女子嫌弃一句，看也不看一眼的继续帮我称重其它香料。
乘车路上，我俩知道了小姑娘叫黄红，小名叫红红，今年九岁，原是慈阳县乡下人，就在附近一小学刚读四年级。爸爸在她半岁时，因晚间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下山死亡。妈妈在她两岁时丢下她改嫁离开，现在是跟她伯伯伯妈一起生活，这也是她爷爷病逝前的要求。伯伯伯妈虽然不怎么打骂她，但从不关心她，还嫌她是个赔钱货。因为迫不得已还要负担她读书！
听她是这样的身世，妹子难过得抱起了她。到了集团商业店，到此检查工作的刘晓晓惊喜地跑向我们。得知原因，她带着红红进了店内选购物品。这时的妹子向我介绍红红的作业做得很认真，不仅字迹端正，老师打的百分也多。她知道自己没有父母，只想好好读书长大了考大学。
给红红挑好两套裙装、两双帆布鞋、一双泡沫拖鞋、一个双肩书包和一套学习用品后，刘晓晓便带她去了卫生间。待到妹子说完想收养红红的打算，一个洗完手脸和脚，换上全新服装的红红便出现在我们面前。妹子看得像妈妈一样拥抱着她、亲吻着她，不停地夸她好乖！
刘晓晓送我们一起回到了菜市场，几个打牌的人见我们到来自动地停下观看，女店主很吃惊地看着回家的“女儿”。
妹子直接走向该女子。“这位大姐，我知道你们不是红红的亲生父母，她过得怎样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我想带她走，给她幸福的生活，让她快乐健康的成长。”
女店主听后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但转眼就生出一种狡黠来。“带她走？我们两口子可是辛辛苦苦拉扯她七年了！还让她读了书。你算算，我们每年就算只花一万在她身上，那也要七万补偿呀！”
“你他妈的真说得出口，红红跟着你们是过的什么日子呀？穿的是别人不要的衣服和鞋子，吃的差不多是你家的剩饭剩菜。要不是我们这些人看不下去说了你俩，你会让她上学？你儿子哪次来这里不是欺负她？你俩管过吗？还一年为她花一万？你他妈的能算出为她花上一千，老子的摊面就送给你！”斜对面一位卖蔬菜的男子大骂起来。
“真不要脸！还说是辛辛苦苦带着红红，红红的日子还远不如我家的狗过得好！唉！这世道真怪！不要脸的人越来越多，还越来越有理！”另一蔬菜摊的女子附和道。
“你们才不要脸呢！有钱就有脸！我要钱怎么了？关你们屁事！”女店主终于回骂起来，那样子也不像个善茬。
“行！我就答应你七万！麻烦你明天就将户口拿来，你如果又有其它的变卦，那我们只好取消！但你不要忘了，是你亲手毁了红红的幸福，毁了她一生！至于她长大后怎么恨你，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这四周的人都会为她作证！”妹子严正地说。
“红红，叔叔阿姨对你这么好，你一定要跟着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的假爹妈要是阻拦，你就是杀了他们两个都值！”蔬菜摊的男子急得胡乱蛊惑。围观的人开始增多，市场管委会的工作人员也来了。
问明情况，一工作人员也开口大骂：“吕腊梅，你逢人就说红红是赔钱货，背时鬼！恨不得她死了才好！现在有好心人要收养她，你又来劲了不是？什么狗屁补偿？你他妈的明明是抬价卖人！”
“说得对！她还开口要别人出七万呢！真是说得出口！”众人都怒了，就连刚才一起打牌的人都骂这对夫妻。
香料总计为92元，我给了她100要她不用再找零，说好明天上午拿户口本给钱后，我们带着红红便离开了菜市场。
回家时，妹子搂着红红坐在车后座，要躺在怀里的红红叫她妈妈和我为爸爸，红红愉快地就叫了。妹子提醒红红从今晚开始，要每天早晚刷牙。哪知红红说她一直都没有牙刷，每天早晚都是用手指头清洗牙齿。此话说出来不仅让妹子流泪哽咽，开车的刘晓晓也流出泪来。
次日的交接是特别顺利，只是四周的人见我们给钱后都大骂红红的“爸爸妈妈”不要脸或无耻！我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叶明君和亦军。五天内，红红不仅转学到了城东小学上四年级，户口也注明在我们的户口本上。红红新学名叫石晶晶，小名继续叫红红。
石晶晶的体检结果还行，仅有营养不良和不算严重的贫血。开始刷牙的她，牙齿已出现脱黄显白，妹子又带她去看了牙医。一月后，一口洁白的牙齿随之展现出来，一颗虫牙也随着换牙期掉落。妹子像着魔般的天天晚上都要抱她睡觉，两周后才安排在楼下孟琴旁边的房间。
我又多了一个女儿，我感觉这世上又多了一份希望和一份美丽！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