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边放置两盆热水，随军郎中累得满头是汗，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污血，边处理边啧啧称奇，因为他眼前这幅躯体，很难相信吃满了一百棍。
别看厉枫后背肿得像个肉壳，但却意外没有一个明显的伤口，脉象也不想有重伤的样子，只是不肯定伤到骨头没有。
“怎么样？”厉阳盯着厉枫的后背问。
随军郎中：“暂时没发现大问题，但具体要等到后背消肿些，检查骨头有没有伤到...”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厉阳微微点头。
“都是应该的。”
等郎中把厉枫背后清理完，那两个盆里全都是黑红的血水，厉枫趴在床上仍旧昏迷未醒。
厉阳给儿子盖被的时候，聂骁和黄追联袂走了进来。
“焱飞，寒云怎样了？”黄追刚进门就问。
“郎中说没有大碍，今日受了一百军棍，多少要休养些日子。”厉阳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聂骁有些为难地问：“焱飞，寒云那几个兄弟，包括大队头全盛都在帐外，您看...”
“告诉他们没事，此时寒云需要休息，等醒了会告知。”厉阳轻轻摆手。
“是。”聂骁抱拳转身而去。
黄追看了一眼床上的厉枫，满脸严肃地感叹：“寒云的身子可真硬，全天下估计就焱飞肯这么打儿子，本来就好几年没见到，您今天再这么一顿棍子，就不怕跟他不亲？”
“这都是他自己要求的，目的就是给曹锋、夏三才争取作战机会...”厉阳皱起眉头，心说我治军是严，但也没严到变态程度。
聂骁交待完往回走，正好接下两人的对话：“接下来征剿太湖群寇，我可以继续用曹锋、夏三才了？”
“正宪尽管用，我说话算话。”厉阳轻轻点头。
黄追突然笑道：“哈哈，其实寒云虽挨了打，但却在军中留下了好印象，证明了咱厉家的少将军，是个铮铮的铁汉子。”
“哼哼，在这种情况下出名，可以说是最笨的办法...”厉阳直摇头。
“寒云这情况，估计得养一段时间，肯定赶不上南下作战，焱飞你有什么打算？派人把他送回无锡去？”黄追问。
“我认为就留在附近养伤，太湖南部岛屿太多，咱们敲山震虎已完成，需要给他们时间内乱，后续剿抚要同时进行，等我们全面肃清太湖水域，说不定他都还没好...”
厉阳心说好家伙，现在把厉枫送回无锡家中休养，他祖母不得拿棍子来撵我？
“干脆送去宜兴休养，县令跟我们正好也有交情，靠近城市寻医拿药便利些，就看留多少人来护卫...”聂骁提出建议。
厉阳皱起眉头：“他就一个人而已，留几个人守着就行...”
“别忘了马迹岛还有水匪逃脱，万一知道寒云在宜兴养伤，找来寻仇就麻烦了...”聂骁小声提醒。
“寻仇？马迹岛水匪不被打散了么？周银弧逃去水口镇的人，也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况且宜兴本身也有县兵。”厉阳话说到一半，见聂骁似乎急于表达，便问：“正宪还有什么建议？”
“寒云所在的新兵大队，战斗力各方面都是垫底，除了答应带曹锋、夏三才上前线，其余人完全都可以留下来，刚才全盛也主动请缨，只是...”聂骁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厉阳满脸好奇。
聂骁答道：“举报的周充也在队中，他算是新兵大队中的佼佼者，但我担心此人或许有心理负担，会对接下来的战争添麻烦，所以要把他一并留下。”
“全盛所在的大队，应该有不少风言风语吧？”厉阳皱起眉头。
聂骁点头曰：“队员们都在排挤，说周充恩将仇报，要不要单独派人看着？”
厉阳瞥了一眼熟睡的儿子，若有所思地说：“逃避无益于解决问题，这件事只能寒云能妥善处理，就让周充也留下来好了，但你要嘱咐全盛一视同仁。”
“是。”
“好了，下面来商议继续剿匪，太湖南水域比北部更大，岛屿的数量大小也远胜北方，不合适大规模刺探消息，所以我决定让挑降兵去劝降...”
说完厉枫的事，厉阳三人就在帐中讨论军务，最后决定以派人招安、舰队压境、打击恶匪立威等手段，对太湖南部区域逐步蚕食，最终实现以较小伤亡平定，且收降水匪为己所用，为将来渡江作战储备水军。
天黑以后，聂骁、黄追各自回营。
厉阳伏案研究作战地图，突然传来厉枫的呼喊：“水...水...”
厉枫的喊声，就像激活了什么开关一样，厉阳已等待了几个时辰，只见他迅猛一起站了起来，激动得不小心踢翻了案几，幸好厉阳有带随身水囊。
厉阳把厉枫扶到床边，将解下的水囊递到儿子嘴边，说道：“知道这样不好喝进去，但是你现在后背不能动弹，先坚持一下，消肿就好了。”
有些迷糊的厉枫，抓着酒囊、偏着头，扬起脖子咕噜几口灌下。
“还要。”
听到儿子的提醒，厉阳起身准备去外侍卫去取水，站起的瞬间发现自己的晚饭，还静静地躺在另一张桌案上，便问苏醒的厉枫：
“除了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要吃。”
厉阳二话不说，端起那份肉、菜都有的主将饭菜，蹲在厉枫的身边：“自己能端碗吃吗？”
“孩儿手有些麻，爹需要找个人来喂我...”
“我是你爹，这件事不需要外人。”
厉阳听到厉枫喊手麻，心说别是伤到什么要害经络？他带着怀疑把碗端起，蹲着给厉枫窗边一口一口喂，这场景让他想起厉枫一岁左右。
那时候厉枫生母病故，厉裴氏有时候需要外出做针线活，厉阳当时留在家中照料厉枫，转眼间已经过去十一年。
在最近十一年时间里，厉阳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把照顾厉枫的任务交给厉裴氏，而他自己其实并没学会和儿子相处，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看着厉枫大口的咀嚼吞咽，厉阳突然有一种重新当爹的感觉。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