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几个人同长白门弟子也有过一面之缘,孟玉堂更是同林森和余钥儿结伴数月。孟玉堂奉上拜帖不多时,林森和余钥儿喜笑颜开的亲自来迎接孟玉堂,见到冯阿牛和玉如烟更是惊喜不已。再看乌羽和凤家兄妹几人,那绰约的仙姿,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带着这几位一路上山,二人颇觉无比面上有光。
长白派掌门余鹏抚须笑道:“之前看到孟教主时,大家都交口称赞孟少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听说孟小友还没有婚约?”
余玥儿立刻扯住余鹏的衣袖道:“祖父,你还是省省力吧,你看看这成双入对的,还哪有孙女儿的份儿?”
余鹏爽朗大笑,随后看向冯阿牛。
“这位定是来自善南村的冯少侠,久仰大名。”
“掌门过谦,在下冯阿牛。”
当孟玉堂介绍凤家兄妹的身份时,余鹏惊喜之余,立刻站了起来,恨不能将掌门宝座让与凤鸣坐,多少有些慢待了苏娴。
凤飞笑道:“余掌门还真是讨人喜欢。”
这些日子凤飞同冯阿牛走的非常近,打架也总是带上凤飞,苏娴越发的不高兴。
“丹穴山早已今非昔比,余掌门大可不必如此。”
“再不济,也比你焚经阁强,只喜欢说三道四,马后炮。”
“都好,都好,我长白门何德何能,有此荣幸接待仙家。”
余鹏余光扫了扫带着面纱的玉如烟和凌霄二人。
孟玉堂立刻道:“这二位亦是晚辈沿途结识的朋友。”
“诸位前来,应不是只来看我这孙女和徒孙吧?”
“实不瞒前辈,我们想问问风雷门掌门白灵是否在山中?”
余鹏豁然站起身,再不复之前温和之态,无形中一股凌冽之气扑面而来。
“难道是你们几人助那妖女灭了风雷门?”
冯阿牛道:“我们不过夜探风雷门一次,何来灭门之说?”
余鹏自知失言,道:“老夫也是听闻风雷门遭了变故,并不知详情,却不知几位仙友为何夜探风雷门?”
“我们在齐白县遭遇妖风,循着风迹追到凌云城。后听闻风雷门蓄养了大批妖兽,便起了疑心,故而夜探风雷门。没想到白灵故意放走我几人,等我等醒悟,再度赶到风雷门时,她已将满山的弟子和妖兽全部转走。我们用焚经阁的秘术一路追踪而来,才知道她上了长白门。”
“各派中豢养妖兽的有许多,多数是镇守山门,或是灵宠。为何风雷门就不能有妖兽?”
“余掌门说的可是满山数不尽的妖兽?”
“这……”
“风雷门早已同智魔勾结,满山的妖兽皆不是普通的妖兽,而是修炼了魔功的魔兽。”
余鹏暗自心惊,魔兽何其厉害!当年长白门的冷师祖便是死在魔兽的魔爪之下,只剩了些碎骨头。
“魔兽?”
“双方各执一词,想必前辈也没有定论,何不将白掌门请出来,对峙一二。”
长白门同风雷门一向交好,风雷门一向无劣迹,余鹏自然是更信任白灵。这几个人虽是第一次见面,既有旧交之子孟玉堂,又有仙家子弟,却也不似会无故灭了一个门派,保不齐中间有些误会。两不得罪,对簿公堂确是最公平之举。
“去请白前辈。”
不多时,白灵被请了出来,脚步虚浮,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花容月貌的脸上还有一道鞭痕,触目惊心。
“白前辈,这几位你可认得?”
“很好,都到齐了。这便是重伤于我,夺我神鞭,灭我山门的那几个人。”
余鹏恭敬道:“白前辈,这几人说风雷门豢养了满山的魔兽。”
“不过是曹思钧那家伙带来的几头妖兽,他和赖惊鸿几人被各派追杀,想求我助他重振天河派。我风雷门也不过有几只镇山神兽而已,何来满山的魔兽。”
“曹思钧竟去寻前辈了?”
“我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曾询问过本座如何豢养妖兽,自上一次大战而来,各派同心齐力,互通有无,本座自是毫无保留的教授于他。没想到他用到了邪道上。”
冯阿牛道:“敢问白掌门如今曹思钧几人在何处?”
“他操控妖兽袭击各大门派,又扰我山门,伤我弟子,自然是杀了。”
一直躲在人群后的乌羽走上前来道:“所以你不是担心他暴露了你同妖魔勾结之事,而杀人灭口了?”
白灵丝毫不惊慌。
“余掌门,想必你还不知道此人是谁吧?”
“确实不知。”
“这便是百年前,随丁世信游历人间的那条恶龙。”
乌羽并不阻拦她,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他以除魔为由,骗丁兄去凌云城,实则是贪慕长白派的雪灵。他重伤丁兄后,没有找到雪灵,便将他弃尸荒野。如今他又抢了我派的宝物,蛊惑这几人来挑衅,实在居心叵测。”
“在下的龙筋被你盗取,竟成了你们的镇派之宝!我乌龙之身,要那雪灵又有何用?白灵,你空有一副花容月貌的好皮囊,确是心肠歹毒,堪比恶魔。当年你父亲被智魔重伤掳走,我为了你独自闯入魔窟,救回你父亲。他魔息入心,命不久矣,急需雪灵来救命。你便以除魔为幌子,骗丁兄去风雷门,并半路设伏,试图抢夺雪灵。实际上你父亲早已勾结智魔,修炼了魔功,所谓的重伤被俘,不过是一叶障目,掩盖你门中长老及弟子多人入魔的真相。他设计夺取雪灵,好献给他的主人智魔,助他魔功大成。你得知真相后,不但不劝他悔改,竟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没了雪灵,你父亲无法交差。你便设计扒我龙筋,夺我龙丹,献于智魔。何来的容颜不老之术?不过是你主动投怀送抱,承欢卖笑于智魔身前,也分食了我的龙丹。你那满山的妖兽,皆休了魔功。你更是彻头彻尾的妖女。”
白灵一长雪白的脸羞红了一片,怒道:“一派胡言。我根本不是丁兄的对手,如何杀得了他?何况我同他自幼相识,情谊深厚,我派危难,我为何不让长白派来帮我,反而费尽心机杀丁兄?明明是你同妖魔做交易,引诱各派前来围剿智魔,试图魔变所有门派。不想确被智魔过河拆桥,丢了龙丹,修为尽散。你觊觎我美貌不得,怀恨在心,便煽动这些人于我为敌,不过是打着两败俱伤之际,好盗取这女子体内的龙丹吧?”
乌羽扬天长啸道:“我倒是忘记了,当年你钟情丁兄,无奈他心系凌霄。你因爱生恨,造谣说凌霄是妖女,可无论如何丁兄都不肯抛弃凌霄。你便连丁兄也杀了,更害死了冷前辈,囚禁了凌霄。”
“凌霄为妖女是长白门长老证实过的,何来造谣一说?冷前辈是被魔所杀,我至今未入魔,而凌霄确是一身魔功。说我杀了丁兄和冷前辈,可有证据?”
“你有龙丹在体内,自然不用修炼魔功来增进修为。如果不是你的出卖,冷前辈和几大门派的弟子如何会落入智魔的陷阱,几无活口?你弃了满山的弟子不顾,确来到长白门,难道还打着雪灵的主意?”
“当年丁兄死后没多久,凌霄便出现在智魔的魔窟之中。当年冷前辈百般阻挠丁兄同她的婚事,丁兄更是领了师命奔赴风雷门途中被杀。她恨透了长白门,恨透了冷老前辈,才会勾结了智魔,出卖各大门派的行踪。我风雷门在那一役死伤无数,若我事先得知,岂会让那么多弟子去赴死,难道我疯了不曾?”
余鹏看着争论的二人,明明大自己百来岁,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当年的老人所剩无几,活着的几个都不在山中。双方各执一词,孰对孰错,一时难以分清。不过凌霄为妖女,当年师祖和长老们已经确定。只是她从未害过人,一心向善,丁师祖百般恳求,冷师祖也只是将她驱逐出山门,并未击杀了她。到底是乌羽勾结智魔,害死了丁师祖和冷师祖,还是白灵勾结智魔害死了这两位,还是凌霄因爱生恨,出卖了各大门派,终归没有实证,都只是彼此的口述。当年数人看到白敬死于魔爪之下,因着白灵的话,长白派恨透了凌霄。乌羽当年实力在智魔之上,是否同妖魔勾结,更是无从查证。只是他隐约记得,长老们似乎说过当年乌羽对白灵无比倾慕,因爱生恨的也有可能是他。当年他还未出生,所知道的都是一些传闻。那一位又对过往之事三缄其口,甚至上一次凌霄打上门来,也只让他们将她赶走。这一团乱麻如何能理得清?
余鹏道:“若是真如白前辈所言,连前辈和风雷门的高手都打不过这几位,我长白派何德何能力挽狂澜。二位的陈年旧怨晚辈也无法分辨。还请各位下山后,自去商量。”
余鹏岂不知这二位就是在激那一位现身,而那戴着面纱,衣裙绣着凌霄花的女子说不好就是当事人之一的凌霄。这一滩浑水,非要拉长白门进来,明显的不安好心。只是他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倒是令白灵和乌羽颇为意外。
冯阿牛道:“余掌门言之有理,两位前辈不如下山去争辩,我等还要看看雪景,尝一尝狍肉,就不奉陪了。”
乌羽自然不担心没人帮他,别人或许不理他死活,凌霄岂能让失了神兵的白灵逃之夭夭。
白灵笑道:“好个余老儿,同盟会便是这样互助的吗?”
“除妖降魔,我辈不敢推诿。二位剪不断,理还乱的私情,我等实在不好参与。”
“我同他没有私情。”白灵厉声喝道:“你还不肯现身吗?”
不见回应,白灵转身就要闯入长白门的内堂。
余鹏急忙拦道:“前辈,门在那里。”
“丁世信,你的凌霄来了,害死你的乌羽也到了,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吗?”
白灵在长白派数日,几乎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依然没寻到雪灵的下落。余鹏无意的几句话,让她茅塞顿开。雪灵乃雪山万年瑞气所化,能起死回生,涤荡至纯灵体,即便不服用它,收在单元之中,也能涤出戾气,增进修为,为长白门镇牌之宝。它百年未现,极有可能当年冷峻将雪灵给了丁世信,存在他单元之内的雪灵救了他一命。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使丁世信现身,她不能,凌霄确一定能。
凌霄闻言,一把撤下面纱道:“你说什么?他没死?”
“你一门心思要为他报仇,一而再,再而三,骚扰我风雷门,却不知你心心念念的情郎早已背弃了你,当真可怜。”
余鹏道:“丁师祖已仙逝百年,前辈怕是得了失心疯,需当早些救治,来人,送前辈下山。”
“休要走。”
凌霄持叉刺向白灵,余鹏在中间左支右绌,一时难解难分。见余鹏如此急于送白灵下山,凌霄已猜出丁世信定然没死,一时间悲愤交加。她故意露出破绽,让白灵伤到了自己。玉如烟立刻出手,一动百动,冯阿牛等人在拆开三人之时,也拦住了白灵的去路。
凌霄环顾四周道:“丁世信,你若再不出来,我便杀光你的徒子徒孙。”
凌霄疯了般冲杀向长白派的弟子,余鹏为护着几个小辈,身上很快落了伤。
余玥儿哭道:“祖父,祖父,你没事吧。我要杀了你这妖女。”
丁森道:“孟少主,你们几人当真不理吗?”
孟玉堂几人心知凌霄不过是唬丁世信现身,必不会杀了长白门弟子,尽皆不动。尽管如此,孟玉堂还是被余玥儿和丁森二人的目光看的无比羞愧。丁森和余玥儿见她们不肯帮忙,愤然飞出去阻拦凌霄。不过十几招,余玥儿被凌霄一把抓住,龙须叉对向她的脖颈。
“你还不出来吗?”
如冰雪消融般的细碎之音传来,一袭青衣,须发皆白的丁世信出现在众人面前。长白派弟子全部跪伏于地,高呼“师尊”。
凌霄推开了余玥儿,余鹏几人立刻将她扶走。百年未见的二人泪眼相望,肝肠寸断。
许久后,凌霄恨道:“为什么?”
“我不能违抗师命。”
“当年,你让我在城中等着你红娇来迎娶我,也是骗我的?”
丁世信沉默不语,他何尝不想名正言顺的娶她过门。
“我只想知道真相。”
良久,丁世信道:“智魔戕害明媚正派,风雷门邀各派前往共同降魔。师傅让我在围剿智魔时假死,这样我死去的消息传回来后,你便会死心离开。不想我半途便遭人暗算……所幸我师傅命将雪灵给了我。我在荒山间醒来,立刻回了师门……那时,你早已经离开了。”
“你我相识之初,我便对你毫无保留,你为何又……”
丁世信不敢去看她。当年他虽然接受了凌霄的妖身,他的师傅和门中长老确无法接受。要他在长白门和凌霄之间做选择。冷峻待他如师如父,更早已决定将掌门之位传与他,他如何能为了儿女私情,离开长白门,寒了师傅的心,令长白门落下私通妖魔的罪名。凌霄为了他不做两难的选择,忍着剧痛砍断了自己所有的腕足。他再次恳求师傅,又遭到了拒绝,他便想要带她私奔。直至后来他知道她是魔的后代,妖魔之体,迟早生变。他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离开凌霄。并求师傅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凌霄的性命。于是,她骗凌霄在山下的城中等她,自己则去了风雷门。他的死讯传开后,凌霄不知去向,他就此躲进了雪峰之中。
“我……可我并不知你是魔体……”
“所以你看着我被智魔折磨了百年,看着我几次来长白门要祭奠你,被你的徒子徒孙打杀出去,看着我处心积虑要为你报仇,却依旧藏在这里看我的笑话,你好狠的心。”
丁世信艰难道:“我并不知你被智魔困了百年。我以为你早已回到了你父亲身边……凌霄,是我对不起你,可长白门决不能再同妖魔有牵扯。”
“当年你不是说,为了我,你愿意脱离师门吗?”
“师傅他老人家……若不是为了保全我,他又岂会替我出战,最后惨死。你千不该,万不该……”
丁世信欲言又止。
凌霄恨道:“丁世信,你背信忘誓,我要杀了你。”
凌霄一跃而起,挥叉刺向丁世信。丁世信一派仙风道骨之姿,一味闪躲,并不还击。一派之尊,焉能在小辈面前如此狼狈。余鹏立刻出手拦下凌霄道:“男女之事怎可勉强,姑娘是要逼我师尊娶你吗?”
白灵趁乱转身就走。乌羽再次拦住她,大声道:“丁兄,是白敬同智魔合伙杀了你的师傅,与凌霄无关,白敬此刻就在智魔的魔窟之中,我可以带你去?”
丁世信如遭雷击,当年他和几个师弟遭人暗算,独自一人回到长白派。冷峻将他藏了起来,自己又带了其他弟子赶赴凌云城,集结各派弟子一同清剿智魔,从此一去不复返,尸身全无。风雷门将一切罪责归于凌霄一人,当年逃出魔爪的人也一致说,凌霄同妖魔勾结。他早知她是妖魔之体,确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会勾结智魔。白灵对凌霄的敌意他一早便知,而指征凌霄勾结智魔的多为风雷门的弟子以及几个同白灵素来交好的别派弟子。各大门派死伤无数,唯独风雷门逃出的弟子最多,且他遭人暗算后,乌羽便消失,多少让他起了疑心。他暗中查了几十年,确再无凌霄下落。可即便找到了她,即便她真的杀了师傅,他又如何能下手杀了她,只能相忘于天地,永生不见。直到几月前,凌霄再度登门,竟是一身魔功。他暗中出手,助门下弟子重伤凌霄,确依旧无法狠心杀了她,命余鹏放她离开。若他真错怪了凌霄,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他凌空而起,下意识的伶俐几招,竟是将白灵打翻在地。
白灵口角带血道:“事到如今,你还信他的话吗?你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暗算了你吗?”
“当年风雷门发出围剿令,力邀各派前往凌云城,各派死伤惨重,我师傅惨死,是不是风雷门勾结智魔,引君入瓮?”
白灵喊道:“一切都是乌羽和智魔谋划好的,同我风雷门无关。当年他费尽心机接近你我,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乌龙多出恶龙,是他,同妖魔为伍,杀害了我爹爹,还强迫我委身与他,别说抽它的龙筋,夺他的龙丹,就是食他的龙肝,也难消我心头之狠。”
凌霄再次将余鹏击退,又去攻击丁世信,林深等几个小辈根本拦不住她。丁世信一味闪躲,忽然悲从中来,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由凌霄伤他。发疯了的凌霄终于停了下来,满眼泪水的闭上眼睛。
冯阿牛忽然高声道:“前辈,雪灵可还在你体内?”
丁世信看着心碎的凌霄,心如刀绞,丢魂失魄般道:“是又如何?”
“余掌门,赶紧关闭山门,叫门下弟子严守巡逻。”
冯阿牛的话还是晚了。一呼间山崩石裂之声四起。所谓魔兽,多为妖兽炼化魔功而成,妖魔气息想杀,竟是掩去一身的气息,丝毫不备人察觉,更是凶猛异常。白灵这几日悄然对阵法数处做了手脚,魔兽成群而来,长白门弟子毫无察觉,就在几息间,于雪峰同为一体的百年守派阵法崩塌为漫天的飞雪。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