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相信某只蝴蝶。
两年前的偶然兴起，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今日的相遇，只不过陈怀安属无心，而对方则是有意。
以有意算无心，想逃，那也是逃不掉的。
当然，对于陈怀安来说，逃避这个词并不合适，他只是有那么点不耐烦，有那么点无奈而已。
……
陈怀安找了个小摊，然后示意眼前女子过去再说，毕竟是“故人”相逢，就这么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儿。
小摊很简陋，仅有三张方桌，十来条长凳，但胜在有篷遮阳，有地安坐，陈怀安将葫芦往桌上一放。
就先兀自叹了口气。
摊小二过来招呼，先是给二人倒了杯茶水，而后又问有什么需要，在得到回应以后，识趣地走开了。
陈怀安端起茶杯，不说话，也不看坐在他对面的三尾，只顾着喝茶。
三尾妖狐虽说修行时日不长，道行也不高，但是狐妖擅蛊，也擅揣摩人心，尤其是对男人来说。
眼看着陈怀安杯中茶水将尽，三尾嫣然一笑，接着款款起身，伸出玉手轻提茶壶，而后更是俯下身来，就欲给茶杯中添水。
“我记得公子好酒，但却不知，公子也好茶。”
语出，好似黄莺出谷，又似呢喃软语；身俯，领口微开，细长的脖子之下，却是一双晶莹诱人的锁骨。
所谓茶斟七分满，话留三分味。
到了此刻，三尾反倒是不急了，只是不急归不急，她这一身的魅惑之意，却是半分不减。
然而陈怀安是何人？
他可是初次见面，就拎着对方脖子，教其做人的人。
对他施展魅术，着实是有些看不起。
“有事你就说，我们，好像没有这般熟悉罢？”
陈怀安端起茶杯，闻了闻，很香。
“公子……”
“子”字刚出口，三尾竟好似变脸一般，眼中带泪，梨花带雨。
陈怀安眉毛一挑，直接起身，就要转身离开。
三尾看他这般做法，愣了、呆了，也傻了。她心下一慌，接着就在慌乱中起身，玉手直接拽住了陈怀安的衣袖。
“公子，别，别……”
“还装不？”
“不……”
“能正常说事了不？”
“能……”
这一刻，陈怀安就如同欺压良家女子的恶霸，而三尾虽说不演了，但模样，比之刚才，却是更加的可怜巴巴。
……
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流，陈怀安总算弄清楚了三尾的目的。
两年前，陈怀安同六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他，还和对方喝了酒，后来凭借自身喜好，临别之际，陈怀安还送了对方几颗大黄丹。
六尾灵狐在三百年前，曾因焚香谷那段往事，而身中“九寒凝冰刺”，纵然有玄火鉴在，但也抵挡不住冰毒的每日侵袭。
两年前陈怀安给他的几颗大黄丹，虽说功效不大，但无疑是雪中送炭。
也正因为此，随着六尾的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根基也在一分一分地被破坏。
三尾妖狐出于无奈，曾经有过些许作用的大黄丹，在其眼中，无疑就成了其中一根续命稻草。
为此，近半年来，三尾就会时不时地化作人类女子，出现在这河阳城中，为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再遇上陈怀安。
“所以，你找我，是想再要几颗大黄丹？”陈怀安看着眼前之人，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丹药虽说有些效果，但听你描述，六尾如今的伤势恐怕，恐怕光是靠丹药已无太大作用。”
三尾妖狐闻言先是面色一暗，而后又摇了摇头，道：
“能求来丹药固然是好，不管有没有效果，小女子都感激不尽，只是今日遇见公子，所为的，不仅仅是这丹药。”
“哦？除了这大黄丹，还有何事？”
“麻烦”上门之前，陈怀安自然是能躲就躲，但真要遇上事了，他也会听听再做决定。
姑且，听听再说。
三尾看着他，先是欠身一礼，而后解释道：
“公子，我跟大哥三百年来东躲西藏，整日整夜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有一日是安心的，也没有一日是高兴的……
两年前，公子你突然出现，却不是为了追杀我们而来，甚至于还请大哥喝了酒。
那一晚，是我这几百年来，第一次看到大哥露出笑容，也是我第一次，将不安和担忧放下。
公子，小池镇外一别，我与大哥恐已无太多时日。大哥曾与我说过，若是能够再遇公子，他想再和你畅饮一番，这次的酒，大哥请。”
妖，也有所谓的情义吗？
不知怎的，陈怀安看着眼前这位，心中却是忽然想起，张小凡同周一仙所问的那个问题。
妖，也会有情。
三尾狐妖解释完以后，整个人竟沉默了下来，她看向陈怀安的目光中，除了一丝期待，其余的，皆是平静。
陈怀安，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对方用如此眼神看着他，不仅让他动作一顿，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喝酒？在哪喝？之前那个地方？”
“一切，全听公子的。”
“……”
罢了，罢了。
索性不过是喝酒而已，对方既是将死之人，自己麻烦一点，又有何妨。
……
半日后，小池镇外。
夜深月明，依旧是那口古井。
“公子，你从这口井里，有看到些什么么？”
陈怀安到底还是来“赴会”了，此刻在他身边，三尾同六尾一道，双双幻化为人。
而在他们身前，这两狐妖不仅弄来了桌椅，甚至于还弄了不少野味烤肉，以用作下酒菜。
酒过三巡后，陈怀安终归有些忍不住再次朝着那口古井看去，因此才会引得三尾发问。
陈怀安听到她问的了，只不过他还是不想回答。
六尾灵狐看着二人，先是有些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而后摇了摇头，勉强说道：
“这口井，众说纷纭。有人说它能实现愿望，也有人说，它能带来希望。但是在我看来，它不过就是一口破井而已……
希望，呵呵，哪里有什么希望。”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六尾虽说脸色异常苍白，但是说到激动处，两颊竟生出些许血色来。
“大哥……”
三尾低声呼唤一句，而后又要忍不住落泪。
“莫要哭了，我的命早已注定，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希望。”
“不！大哥，我说过的，要与你同生共死，你，你不能赶我！”
眼看两只狐妖情绪不对，陈怀安伸手敲了敲桌子，而后叹道：
“知道你们情意绵绵，但能不能先陪我把酒喝完，然后你们再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亲也罢，哭也罢，那都随你们！”
陈怀安不是有意要破坏别人互诉衷肠，但是奈何，他最是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哭。
“错了，错了，这事是我不对，不应该在高兴的时候，提这些烦心事，我，自罚一杯。”
六尾灵狐倒也爽快，他先是伸手摸了摸三尾的脑袋，算是安慰对方，接着又提起装酒的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而后，杯起酒尽。
“呵呵，小六，虽说你做妖做得有些失败，但是做人吧，还是挺不错的，是个不错的喝酒之人！”
陈怀安见状，同样举起酒葫芦，猛灌一口。
烈酒下肚，莫问生死，莫问前路。
今夜的月色很美。
陈怀安喝没喝尽兴，暂且不知道，但喝高兴了，那是肯定的。
以至于到了最后，六尾同他说起故土、说起族人、说起往事、说起今后的时候，陈怀安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桌边酒坛越堆越高，
天上明月东升西落。
陈怀安终归是醉了，六尾二人走得时候没有惊动他，只是悄摸摸地，往他怀里塞了件东西……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