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牙根有些痒痒，他本以为自己是圣人执饵，没想到圣人面前是只羊。
羊。
一种可怕的动物，即便你活生生吃了它的幼崽，它也乖顺的吃着你喂得饵料，让人猜不透啊.....
哈哈哈哈。
帝释天恢复桀骜的样子：
“俗话说得好……”
“有资格坐上桌，才有资格吃上饭。”
“自古以来，孩子吃饭是一桌，德高望重的一桌。”
“即便吃饭都有规矩，何况这个天下。”
老一辈的位子终究还是这么大腾不出来多余的凳子，绕来绕去绕不过他们几个人。
昊天，真武走后，这个天下也才多了两把椅子而已。
帝释天带着一丝怀柔：
“上相这么多年来就喝过一杯酒，就是朕的酒，那么朕希望上相能够和朕继续同喝这杯酒....”
偏向诏安的话只是半杯后，张道陵便用手盖住酒盏，琼浆玉露顺着张道陵的手流了下来。
张道陵的手修为恢复后，整个青筋暴涨，显得气血十足，只是脸色依旧憔悴空洞，他有些失神。
老虎吃饱了人还能打盹，可张道陵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活了很多年。
很累。
别人能拜神求仙，可他呢？
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徒弟，道友，凡人他要庇护，对上又要周旋。
负重前行千年了，每一次都觉得快要轻松了，天道又给他压上一块巨石。
他低着嗓音有些沙哑道：
“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
“教子无方，教了一个不杀妖，却又与妖族苟合的逆徒。导致天道失和，江山易主。南瞻这百年，该还的债已经还了，臣希望陛下宽宏大量……”
“这又算什么事呢…….”帝释天直截了当，大家索性也别装了。
“恕他无罪。”
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
“只要上相回来....”
张道陵的酒盏始终没有松开。
“上相的道心变了.....”
帝释天扯掉遮羞布因为他明白张道陵剩下半盏酒要给妖族喝了。
人总是这样，有本事就会自立门户，有本事就不会选择低人一等。
他缓缓掀起衣袍，一只手满是雷疤。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这只手臂的创伤是张道陵给的，当年那个超越三皇五帝傲视无敌的张道陵似乎已经回来了。
又开始蔑视他了。
他轻蔑中狂妄一笑语气冰冷至极点：
“上相无视风险，继续前行的代价能承受住吗？”
“第三次冲击可是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现越来越明显了。”
这个世界的真理，目前只有在场三个人知道。
轮回老人手上掌握的真理之门可是代表众生的起源，对未来发生的事情也作出了预言，也是袁天罡《推背图》的起源。
其中也详细记录了明了三次冲击，十二祖巫之战，封神之战，以及未来回收众生，让众生回归本源的战争。
传说中，随着神秘的东方之子苏醒，推倒建木神树，诸神黄昏，佛教末法，众神陨落，道法尽毁。
涂山尧也好，王云起也罢，上古洪荒的大神上仙，都分成了两派。
一派那就是不想苦修后被本源回归，神族中的昊天，帝释天，西王母，如来。
他们便是想尽办法拖延本源战争的到来，即便要天下无情，也要让众生生生不息。
而以涂山尧一派自始至终不肯为后代生生不息作出忍让，及时享乐是他们活着的目的。
至于后代能不能繁衍到那一天，在他们眼中是不被考虑的事情。
这在帝释天的眼中是自私无比的行为。
就像现在。
“有妖族在，风险会被对冲。”
涂山尧动用法力将酒盏推到张道陵面前，只是张道陵并没有接纳涂山尧的好意，他没有接纳妖族。
他只是抬起千斤重的眼眸死死盯着涂山尧。
那眼里似乎告诉他，谁的账他都不想买。
这个倔老头。
涂山尧内心无奈叹了一口气。
果然啊....
他收回尴尬的手往自己杯子里斟满：
“你们汉人常说自己有几千年文化，要感化蛮夷外族，张秀秀也说这天下众生皆该平等，可如今这汉人世道还是你这个做哥哥做长辈的在把持着，教出来的徒弟即便是那个小道士也随了你的性子，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朕知道这么多年来的恩恩怨怨是个人都咽不下去，朕也不会要求你就此罢手。你们天师府往后心中有傲气，有仇恨，有什么都冲着朕来....”
“这杯酒，朕只为媛媛讨个生路罢了。”
“至少我们这份心是相同的……”
这半盏只是小狐狸，没有妖族。
张道陵的手缓缓松开。
但是，又一杯酒参与进来。
“那朕带来的人又如何？”
她？
几人眼光微微闪过看向窗外，天师府巍峨的仪门下站立着一白一红两道身影.....
李倩？
“倩儿也算的上上相半个徒弟，师出同源……”
瞬间，涂山尧和张道陵便明白了帝释天的意思。
想要以昆仑山神族长公主来联姻天师府罢了。
“牺牲两个小辈的小我，让神族人族重新牢不可破的在一起。”
“帝释天，你再打破自己定的规矩嘛？”
“什么叫打破，这叫联合……”
果然.....
权利和规矩只是弱者才该遵行的东西。
“你现在都不装了啊……”涂山尧冷冷一笑。
“这片土地上不一直都是如此？刑不上大夫，庶人没有资格受礼遇，大夫拥有特权不受刑，要怪只能怪当年胜利者不是你们妖族。”
哈哈哈。
涂山尧哈哈大笑起来，不可否认帝释天说的很对，强权也是权。
为什么要争执这份正确到不能再正确的话，难道只因他的受益者不是自己吗？
“西王母可是很讨厌男人的。”
“上相同样讨厌妖……”帝释天报之一笑。
二人同时看向张道陵。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逼宫站队。
妖帝天帝来是强迫张道陵战队的，但张道陵不想这么快作出选择，他想等。
“一切，等孩子大了自己便会作主……”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要等孩子长大，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干涉到他，给他灌输任何对立的思想。”
“在他拥有自己的心智以后，我问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将成为老夫选择的指引。”
这番话，让二人有些忍俊不禁，一个孩子未来的答案，竟将成为张道陵为人族站队的原因。
“荒谬至极！”
二人脱口而出。
“怎么？”
“二位想强迫不成？”
张道陵低眸间便是一股狠厉。
涂山尧和帝释天自是不怕，但是谁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固执现在和张道陵闹崩。
时间。
成为神的他们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即使怀疑张道陵是拖延，二人也都不害怕，他们等待了两千年都不觉得久，何况再花十几年时间等一个凡人孩子长大。
一切都来得及。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三人对月当空，沉默了许久，最终彼此看向彼此。
昏暗的烛火急促失控摆动着，将三人脸若隐若现的照亮。
三位谁也说不清未来会和谁成为伙伴，又会和谁成为对手。
石中火，梦中身。
这场大火早晚都要烧到他们身上。
想来这是三人最后一次饮酒，也是三人代表三族最后一次对峙、
“请。”
帝释天抬手，三人同时抬起酒盏，酒斟时、须满十分。
这杯酒该三个人一起喝，但同样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三人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同样彼此之间注定要走向一个极端。
只是看谁先身死道消。
喝完杯中酒几人缓缓起身，来到殿外。
金色光轮在两个女子中间出现，王禅抱着孩子出现的那一刻，这两个女人的心猛烈跳动，眼神死死盯着。
而王禅面不改色心不跳穿过二人中间，他的目光如炬同样死死盯着师傅左右的两位帝王。
“参见天帝。拜见师傅。”王禅没有下跪。
两位帝王目光同样落在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慧眼如炬的他们早已发现这个孩子的不同，身怀百天禄。
张道陵伸开手，王禅十分懂事抱着孩子交给张道陵。
“我的小柒……”
张道陵有些泪目，怀中的婴儿十分乖巧，冲着他咿呀笑的时候，张道陵的心都化了。
“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他再也不用忍受崖山棺木前的日夜锥心了，再也不用想着可能又是一盏八百年的长明灯。
他看向小狐狸，心中似乎有了一个决定。
“王禅……”
“将这小狐狸押入伏魔殿！”
“凭什么！”
小狐狸先是一愣随后愤怒起来，而涂山尧则是松了一口气，似是率先赢下一局。
王禅一挥手便是箍的小狐狸动弹不得。
“放开我！”
“呸！”
一口痰隔空差点吐在张道陵脸上，却被张道陵护身金光挡在眼前。
“多谢老天师成全。”
涂山尧嘴角微微一咧便跟着王禅一起踏入伏魔殿。
帝释天恻眼看着这一切，内心已经蠢蠢欲动要亮出锋芒了。
“石人一只眼.....”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