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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变色。
他没想到李建成、李元吉如此大胆，他也只是想打压李世民，而不是想杀了这个军功卓越的儿子啊！
再一想到，数年来，自己对太子、齐王的一再纵容，恐怕才是导致如今兄弟相残的直接诱因。
一时间，李渊羞愧无地，不禁黯然神伤、老泪横流：“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一旁的裴寂、封德彝等心中腹诽：您老人家现在才后悔，迟了！
不过，设身处地，若他们是李渊，如何协调李建成和李世民，恐怕也未必难处理得好。
权力、礼法、亲情，着实难以周全啊！
就在这时，有两骑飞奔而来，至龙舟外甩鞍下马，径直登船，却是程咬金和郭孝恪。
“陛下，”程咬金心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头颅扔到地上，大声道：“太子和齐王谋逆，现已伏诛！现其余党，已鼓躁而反，要往秦王府报复。”
“请您立即下旨，斥责太子、齐王谋反，并授与秦王调动诸军，镇压不服，安定全城。”
“大郎！三郎！”
虽然早听说李建成、李元吉已死，但亲眼见到二子头颅，李渊还是眼前一黑，失声痛哭。
他挣扎着站起，踉踉跄跄的上前，扑通跪倒，不顾血腥的抱起头颅，哭得是老泪纵横：“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一时间，本还身强体壮、精神瞿铄的李渊，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
“父皇节哀啊！”李世民也跪地而行，趴在李渊脚旁，以头抢地，大哭道：“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的错！”
李渊、李世民父子在这上演亲情大戏呢，程咬金、尉迟恭众将却是按捺不住性子了。
贼兵可正杀向秦王府呢，耽搁不得啊。
“陛下，快下旨吧。若再迟疑，乱兵必祸乱长安。”尉迟恭嗓门最大，当先暴喝。
“陛下，请下旨。”众将也山呼请命。
当然，这也是现实的威胁。
面对炸雷般的‘逼宫’，李渊终于清醒了过来，做为开国雄主，他绝对有过人的智慧，瞬间便意识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不管他愿不愿意，悲不悲伤，政变已然发生，便无法终止。
如果他不配合，诸将既已杀了李建成、李元吉，完全有可能心一横，也顺带将他干掉。
届时，无论李世民敢不敢担弑父的罪名，恐怕也拦不住杀红眼的诸将。
军队，可是暴力猛兽，一旦失控，再英明的统帅，也只能因势利导，而不能强行阻止。
裴寂、封德彝等四人也瞬间意识到了危险。
如果双方闹崩，李渊会死，他们四人恐怕也会被殃及池鱼、杀人灭口，一时恐慌无比。
“陛下，”裴寂这老滑头反应极快，瞬间便见风使舵：“太子无道，阴谋杀害秦王，今被反诛，实是咎由自取。望陛下速下圣旨，改立秦王为太子，以顺人心，并授予兵符，安定长安。”
封德彝、宇文士及、萧瑀一听，一边心中大骂裴寂奸滑，这么快就向新主子献给媚了，一边却又懊悔自己为何迟了一步，也纷纷道：“臣等附议。”
李渊目瞪口呆，看着裴寂四人，仿佛不认识一般。
这四人可都是他的宠臣啊，虽然情非得已、可以理解，但要不要做得这么积极啊。
李世民和诸将也是大跌眼镜。
他们的第一步，只是想让李渊下旨，坐实李建成、李元吉谋反，然后获取兵权罢了。
册封新太子，然后监国，是第二步。
待维持一段时间、彻底稳定住局面后，才是让李渊禅位、李世民登基的最终极步骤。
可现在，竟有人直接要前两步合一，还特么不是自己人。
这不是赤裸裸的投靠加抢功吗！一时间，诸将看裴寂四人的眼神都很有些鄙夷加恼火。
裴寂却顾不得许多，雪中送炭，总比以后锦上添花好。
反正他以往就两不得罪，只要助力秦王登基，以后，少不得还能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至于老领导、老朋友李渊，那只好对不住了。
“陛下，事急矣，请速下决断。”裴寂见李渊不答应，一边再行催促，一边急使眼色。
老实说，他也是为李渊的安危着想，事已至此，禅位让权总比丢了命强。
李渊和裴寂几十个老友了，一个眼神便知道这老货什么意思。
这位开国帝王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便依裴卿。封卿，你拟诏吧。”
三位嫡子，已去其二，他现在也只能选择李世民了。
如果他不愿配合交权，自己性命难保不说，背上弑父罪名的李世民也很难让天下信服。
届时，他辛苦创立的大唐江山，搞不好又会烽火四起，旦夕而亡。
这点，却是李渊更不愿看到的，所以，他看开了，也终于放下了。
“陛下圣明！”
顿时，龙舟之上一片欢呼，紧张的气氛霎那缓解，每个人都明白，一场可能颠覆大唐的危机、解除了。
当即，封德彝麻利的便开始拟诏，这活他可常干。
“父皇！”李世民也没想到李渊这么爽快，他原还想让夏雨来当这个说客呢，一时间愧疚和感动兼具，抱着李渊的大腿便痛哭起来。
李渊放下二子头颅，用血手摸了摸李世民的头发，涩声道：“痴儿！痴儿！以后，大唐江山，朕便交给你了，勿要让为父失望。”看了看二子头颅，又哽咽道：“也不要让你大哥、三弟死不瞑目。”
这是期盼，也是警告，这大唐江山是你李世民用兄弟的血夺来的，希望你能撑得起来。
“儿臣万死。”李世民涕泪横流，心中涌动无边悔意。
他不是屠夫，伏杀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是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和罪恶，而这份自责，将会陪伴他一生、也会折腾他一生。
他除了用煌煌盛世来向世人证明自己配得上皇位，已别无选择，否则，只会身败名裂。
“陛下，诏已拟好。”这时，封德彝恭敬的送上拟好的诏书。
李渊扫了一眼，便将诏书递给了李世民，涩声道：“看看吧，若无异议，朕便用印。”
李世民快速看了一眼，便又低头而泣。
李渊明白了，一扭头，执掌皇家玺印的符宝郎连忙上前，递上了像征帝王威权的传国玉玺。
李渊接玺，也不迟疑，便麻利的盖在了诏书之上。
随着这一动作，龙舟之上，无数人长出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总算不用流更多的血。
李渊手捧诏书和玉玺，慢慢递到李世民面前，一脸黯然和留恋：“二郎，拿去吧。”
“谢父皇。”李世民忍住激动和内疚，便要接过这梦寐以求的权力。
忽然，李渊又把手收了回来。
顿时，龙舟之上，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陛下又反悔了?
李世民有些愕然，正不知所措间，只听李渊道：“二郎，能答应为父一个请求么?”
有条件?李世民回过神，忙道：“父皇请讲。”
李渊看向一旁花容失色的尹德妃和张婕妤，柔声道：“二郎，可否饶过尹妃和张妃，让二人陪朕安度晚年?朕现在，也只有这两个知心人了。”
“陛下。”
尹德妃和张婕妤跪倒在地，感动得痛哭流涕。
李渊是极明智的，尹德妃和张婕妤可是勾结太子和齐王，给李世民下过不少的绊子。
一旦他让出皇权，李世民会放过这二女?
所以，必须趁着还有谈判的筹码，让李世民当众承诺、放过二女，这样他的晚年也不至于太近孤单。
李世民毫不犹豫，马上便道：“父皇放心，儿臣绝不敢冒犯二位娘娘。”
虽然李世民对尹德妃和张婕妤恨得牙痒痒，但相比皇权，这点私怨压根算不得什么。
反正，只要李渊失去了权力，这二女也做不得妖了，权当给李渊一点弥补。
“如此甚好。”
李渊心愿已了，爽快的便将诏书和玉玺交给了李世民。
“谢父皇。”李世民接过，重重磕了个头：“父皇，事不宜迟，儿臣这便去平乱了。”
“去吧。”李渊落寞的摆摆手，马上，他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了。
“君集，”李世民向侯君集使了个眼色：“局势未定，为保父皇安全，速请父皇回寝宫安歇，不得有任何闪失。”
侯君集会意，马上便拱手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接着看向裴寂、封德彝四人：“四位大人，烦请随孤赴左、右武侯卫，左、右威卫宣旨平乱如何?”
这四位宰相，还是先带在身边为好，免得出岔子。
“敢不从命。”裴寂四人很光棍。
当即，李世民领三十六将和裴寂等下了龙舟，又唤过李海岸：“李校尉，孤已受封为太子，领兵平乱。你即刻去找张士贵将军，命其接掌元从禁军，调整皇宫防卫。”
张士贵，唐初名将也，在演义小说中，这是一个和苏定方一般、被黑得最惨的人物。
而真实的张士贵，却是治军严谨、立身极正的一代名将。
而这位很早就跟随李渊、貌似帝党的大将，其实早就投靠了李世民，成为其心腹暗子。
如今，大局末定，李世民自然要用心腹掌握住全部元从禁军，免出意外。
“诺。”李海岸也识时务，一见李渊自己都认命了，那他又何苦不识趣，马上便欣然领命。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