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起的很早,这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因为她不是千家人,所以她当上教皇,做事就得比千家人更勤快。
如此,她的地位才能更加巩固。
长长的走廊,尽管已经走过无数遍,可每一次,总是能令她有新的感悟。
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站在窗户边,静静的望向外面,一片金黄色的朝阳,照耀着大地。
蓦然间,她的内心又百感交集起来。
总听人说,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总爱想起从前的事。
美好的回忆也好,痛苦的过往也罢,都是不可磨灭的印记。
它们都在证明,那是你真正经历过的,那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教皇自问还算年轻,封号斗罗的寿命大多都在几百年间,她目前才四十多岁,还不及终点的十分之一。
可是啊,她的脸虽然还很年轻,内心却早已沧桑。
这么多年过去,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总是不禁忆起往昔。
有时,她会想起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她想念那位少女的笑容。
有时,她会想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有他在,她总是快乐的。
甚至又有时,她会怀念当初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是他把自己带回武魂殿,给予自己一切的……
这一切的一切,她从未忘记。
她都记得。
因为这些回忆是美好的。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可这美好的一切,都随着那天的事,全部毁掉了。
二十多年了,她还是无法释怀,她也曾数次在睡梦中惊醒,并且问过自己。
当初,自己真的错了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二十多年,她还是没有得到那个答案。
或许到了此刻,对与错也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对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再有时光回溯的机会,更无法改变。
又或许,那个答案只有等到那一日到来才会得到。
距离那天越来越近了,教皇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些恐惧。
那不是她梦寐以求所追寻的答案么?
可为何,临近那天,真到了要揭晓的时候,她会感到恐惧?
难道是,她的内心其实根本就无法接受那个事实?
答案,其实也早已出现了么?
不知道,不知道……
想到这里,教皇的大脑变得一片混乱,体内魂力也不由自主地动荡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
教皇口中发出一阵低吟,这与平时高高在上的她完全是判若两人。
此时的她浑身黑气萦绕,不再像一位神圣的教皇……更像是一只恶魔。
是的,就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恶魔会吞噬一切美好,并毁灭一切的,对吗?
“教皇冕下!教皇冕下!”一旁的侍女被吓了一跳,连忙喊道。
“滚,都给本座滚!”
教皇低声一喝,直接动用魂力震退了侍女,旋即移步就走。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突然,教皇骤然止步,因为她好像听到了歌声?
这是教皇殿二十多年来,从未响起过的歌声。
循声望去,那好像是教皇偏殿的方向?
是谁在歌唱?
好动听的声音,好美的歌句,是谁呢……
教皇没发现的是,在歌声响起的一刹那,她浑身的黑气就退散了。
她的脸不再狰狞可怖,她恢复了平静。
而后,她毫不犹豫地顺着声音方向走去,她要去探索歌声的源头。
……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近了,越来越近了,教皇此刻已至一座小宫殿门口。
她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而入,而是选择站在门口,静静聆听。
童话……天使……幸福的结局……
不错,这歌声确实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而且,离的越近,教皇愈发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嘎——!”
突然,小宫殿门被推开了,露出一张惊为天颜的脸颊。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堂堂教皇会站在这里听歌,教皇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推门而出。
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都陷入沉默。
她们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意外、惊喜。
滴答……滴答……
许久,教皇渐渐回过神,恬雅一笑:“原来是你。”
若是时间能定格在刚才那一刻,那该多好?
什么教皇,什么神位,什么复仇,都不重要了。
这些年来,她真的太累了,如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她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啊,那又怎么可能呢?
“见过教皇冕下。”顾北栀当即行礼。
“免礼吧。”教皇轻笑点头,然后侧目往殿内看去。
小宫殿里,已经多出一架钢琴,还有一些其余的乐器。
看得出来,居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很懂风趣的人。
“顾北栀,你懂音乐?”教皇好奇地问道。
“略知一二。”
顾北栀回答的很谦虚,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
因为神级歌嗓的缘故,她只是唱歌好听,但对于音乐,她确实懂得不多,只是懂一些基础的。
“刚才的那首歌叫什么?”教皇又问。
顾北栀抬首,“回教皇冕下,刚才那首歌是‘童话’。”
“童话?”
是啊,天使、美好的结局,这不正是童话里才有的东西么……教皇暗暗自嘲一番。
因为一首歌,她居然神游天外并且还差点相信,现在想来确实不该。
见教皇神色恍惚,似乎在想些什么,顾北栀忍不住问道:
“教皇冕下,您,您怎么了?”
“没什么,这首歌很好听,只是本座为何以前没听过。”教皇问道。
“这……这是北栀自学的,冕下自然是没听过的。”顾北栀再一次当起文抄公。
“你还有这种才情。”教皇略感惊讶,接着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去:
“能再唱一次给我听听吗?”
“北栀遵命。”
“不必拘谨,我只是来听歌的。”
说完,教皇便越过顾北栀,先一步走进小殿,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顾北栀自然是不敢抗命,很快也走进小殿,重新坐在钢琴面前。
这一次和刚才不同,刚才顾北栀是一个人演奏,自然是无甚压力。
但现在观众席上多出一位教皇,她还是有些压力的,这与教皇的气场也有关。
教皇绝对是顾北栀见过最强势的女人了。
躲在她身后,绝对是安全感满满。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顾北栀的歌声重新响起。
而且这一次,她声音中投入的情感更多,再配合她神级的嗓音,不禁令人沉浸其中。
不知不觉间,教皇听迷了。
她从未想过,原来一首歌,居然可以唱的这么好听。
也从未想过,原来一个人的嗓音会这般动人。
缓缓闭上眼,教皇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那是不带任何伪装的,那是真实的微笑。
她的心很静,静到不愿意被人打扰。
可是啊,人有一别,曲也终有一散。
一首歌即使再好听,那也是会有结束的一刻。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终于,曲毕,那双弹钢琴的手也停了下来。
宁静,还是被打破。
顾北栀睁开凤眸,看向一旁还闭眼的教皇,淡笑道:“教皇冕下。”
“嗯。”
教皇轻轻睁开眼,里面的清气一扫而空,浊气重新浮现在她眸中。
曲散了,就得面对现实了。
她又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教皇,她的复仇,又要继续了。
“北栀献丑了,还请教皇冕下多多担待。”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你的声音,也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教皇淡淡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向她走近,道:
“顾北栀,我觉得你可以当一个音乐老师。”
至于生物老师?教皇想起上次的事……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敢让顾北栀给人上生物课,不然传出去,她这个教皇的面子肯定挂不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教皇把面首放出去了呢。
“可是当生物老师是北栀的梦想。”顾北栀应道。
“梦想?”
“是的呀。”
“梦想是什么?”教皇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梦想每个人都会有,难道教皇冕下没有吗?”
顾北栀诧异地看着她,眸子里写满了好奇。
“梦想,我……呵呵,我当然有,我怎么会没有呢……”教皇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回答对方,还是在回答自己的心。
“那教皇冕下的梦想是什么呢?”
“你是不是问的太多……”忽然,教皇声音一顿,转而淡淡道:“自然是造福百姓,成就千古功业。”
对,她说过的,她要对顾北栀好一些。
既如此,首先,就不能再凶她……希望能克制住吧。
“哦,对,对呀。”顾北栀一怔,而后笑着点头。
看着对方的笑容,教皇的心也不由得平静不少,她又淡淡道:
“顾北栀,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五十级了吧,倒是我的疏忽,要不等我帮你猎取完魂环,你再走?”
教皇说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谎。
顾北栀的等级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看出来了,并且,也没打算为对方安排魂环。
然而现在,她突然又想替对方安排一个魂环。
也许,顾北栀应该好好待在武魂殿,好好待在她身边才是。
如此,就可以一直听到那动听的歌声了,这不好么?
这很好。
“这,这是不是太麻烦冕下了。”顾北栀小声说道。
“不麻烦,因为凡是加入我武魂殿的魂师,魂环本就是由武魂殿出手猎取,这叫做互惠互利,既可以团结大家,也可以帮助大家减少伤亡。”教皇说道。
“可是,可是北栀目前还不是武魂殿的人……”
“看不出来,你还有死心眼的时候。”教皇忍不住调侃一句,然后又道:
“无妨,反正你早晚会加入武魂殿的,不是吗?”
“嗯,是的。”顾北栀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那就不算外人,本座当然有职责帮你猎取魂环。”
教皇说起慌来也是老手了,根本没见半分心虚。
其实猎取魂环这种事,哪轮的到她这个教皇亲自安排啊。
手下那么多人,再不济也有长老在,所以这种小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
但因为是顾北栀,教皇愿意屈尊降贵一次。
她只是,只是……想让顾北栀在武魂殿多待一些日子,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她的歌声,对她很有吸引力。
“可是北栀已经离开天斗城很久了,再不回去的话,学生们会担心我的。”顾北栀说道。
她其实也不想拒绝,毕竟谁能拒绝一位富婆的好意呢?
只是以她的人设,现在无法答应对方罢了。
要不然,在武魂殿享受享受,过着别人羡慕的生活,她为何不愿意?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可以派人去通知一下。”
一些变化教皇自己浑然不觉,那就是,在顾北栀面前,她已经没有再自称本座了。
这就代表,她确实将对方看成了自己人,而不是上级与下属。
“可是,可是北栀还是想回去一趟。”顾北栀坚持道。
闻言,教皇脸色一变,瞳孔中多了一些错愕:“难道待在我身边,你就这么不愿意?”
“当然不是!”顾北栀连忙奉上一记彩虹屁,只听她讨好道:
“待在教皇冕下身边一辈子北栀都愿意,只是目前……北栀确实还有事要办,魂环的话,北栀自己会猎取的。”
“呵,固执。”教皇虽是笑得不屑,不过心中还是得到了慰籍,她很快又道:
“你可知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待在我身边都没机会,你反而一个劲儿往外推。”
“因为北栀知道,那是一辈子的事,绝对不是一时的风光。”顾北栀张开桃唇,笑道:
“北栀不愿只争朝夕。”
“呵,你倒是会说,如果我非要……”教皇还想说什么。
可在这时,一名侍女匆匆前来,汇报道:
“教皇冕下,七宝琉璃宗来人了,目前正在客厅等着教皇冕下。”
闻声,教皇与顾北栀对视一眼,而后同时向外投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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