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进的宅子,在京城,那可不是一般人买得到的。
买得起,不代表买得到。
李堇现在有钱,很有钱。
般总管将阮夕语所有的私房都交给了她。
但是有钱,也买不到好地段的好宅子。
还是托了睿王的脸面,才置办下来的。
以后,她和季言安,就要在京城扎根了,她又带着般百这么几十号人,宅子不大可住不下。
季言安对李堇的安排并无异议。
“言安,你今日可要去国子监?”
“我们先回家安置,明日,我再去国子监找监正。”
这样也好。
次日一早,季言安早早就往国子监去了。
李堇叫来葛杨。
“你往睿王府去送张帖子。”
她要上门拜访苏可儿。
葛杨刚走到门口,李堇又把人叫了回来。
“你还是把帖子送到苏氏绸缎庄吧。”
苏氏绸缎庄是当初在安平县,苏可儿离去时,留给李堇的联系地址。
这小半年来,李堇一直是通过苏氏绸缎庄和苏可儿联系的。
李堇不能确定,苏可儿在睿王府到底自不自由,她身为妾侍,可有侧妃或者正妃压在她头上。
若是突然送拜帖过去,害她为难就不好了。
“东家,钱管事带着下人在外面,要来拜见主子。”
“让他们到偏厅等我。”
李堇到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四十几许,留着两撇小胡子,中等身量,大肚便便的管事。
“钱春来见过主家夫人。”
李堇在上方玫瑰椅上落座,打量了几眼钱春来。
“钱管事客气了,请坐。”
钱春来没有坐,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匣子递到青叶手中。
青叶得到李堇示意,接过匣子,放在李堇身旁的桌案上,打开来。
里面,是几张薄纸。
“这是?”
“回主家夫人,这是奴才几人的卖身契。”
李堇挑挑眉,拿起匣子里的卖身契,一张张翻阅了起来。
自己把自己的卖身契送到她手里,给他卖身契的人,魄力可不小。
钱春来是个知事的,没有让李堇猜,主动就将几人的来历全盘托出。
原来是李堇托了苏可儿帮忙买个宅子,睿王知道了自然不舍得劳累心上人,就把任务交给了王府的二管家福公公。
福公公感念当时在潭州,李堇不藏私的全盘教授营销技巧,又帮他从罗知府那里得了几车礼,有心要回报一二。
福公公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宅子,就把睿王名下的梧桐街的这套五进的大宅子给了李堇。
又买下了钱春来夫妻和几个小厮婢女,把宅子都收拾归整了出来。
这也是钱春来规规矩矩的原因。
睿王府买下的人,就算把卖身契放到他手上,他敢跑吗?
或者说,他愿意跑吗?
“既是福公公挑了钱管事,想必你定然有过人之处。”
钱春来连忙摆手称不敢。
“钱管事无需太过客气,既然入了我季家门,往后便是我季家人。季宅就交给钱管家打理了。”
钱春来大喜过望,他本以为新的主人自有得用的管家,他要出头,怕是不易。
没想到,主家如此信任,就让他当上这大管家。
“多谢夫人信任。”
李堇又指着一旁的葛杨对钱春来道:“这是葛杨,还年轻,钱管家替我带带他。”
钱春来看了葛杨一样,躬身应下。
这葛杨应该就是主子的心腹了。
他老钱,也会努力成为主子心腹的,才不会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年轻扳倒他去。
“家里的下人,钱管家安排便是。”
“是,主子。”
李堇让钱春来当管家,钱春来立马进入角色,学着般可喊主子。
这一声主子,让般可很不满。
瞪了钱春来好几眼。
李堇笑道:“般可他们是我娘家人,才唤我主子。钱管家往后,唤夫君大爷,唤我夫人便可。”
“是,夫人。”
钱春来又偷偷瞄了般可几眼。
昨夜钱春来就发现了,护卫大爷和夫人到京城的这些侍卫,个个身手不凡。
今早也听负责喂马的老缸头说,这些马,可能比王府里的还要品种优良。
钱春来是个人精,他早就发现,那些人都喊夫人主子,喊大爷姑爷。
这位夫人,出身可不一般啊。
他叫主子,也是想拉近和夫人的关系,毕竟内宅,是女主子的天下。
没想到被拒绝了,钱春来有些许失落。
将钱管家等人打发出去,李堇也让青叶改口。
“青叶以后,也唤我夫人可好。”
青叶点头,她早就想改称呼了,东家显得她跟店里伙计似的。
叫主子吧又不太对,青叶也看得出来,般可他们那种家臣,才叫主子。
她是奴婢,和般可是不一样的。
般可可不用自称奴,般可是属下,不是奴婢。
青叶对自己定位认得很清晰,她就是东家的婢女,是奴婢。
如今东家让喊夫人,青叶表示,她很满意。
“般可,你帮我送个信给木叔,我要几个帮衬的侍女。”
般可点头应下。
义父也有给主子准备侍女,但是怕主子多想,没有主动开口送人。
如今,主子开口要了,证明主子对义父对云湖,是信得过的。
青叶一听李堇要人就急了。
“夫人,是不是青叶不好?”
李堇拍了拍青叶的手安抚道:“我需要人,替我管着衣裳首饰,银钱库房,替我办事,青叶,这些你不擅长。”
青叶也知道自己不会这些。
“夫人,是不是青叶以后就没用了?”
“当然不是。”
李堇捏了捏青叶肥嘟嘟的胖脸,“青叶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到哪里,都带着你。”
可以吃饱,不用干活,就跟着主子,怎么想怎么是个美差。
但是……
“夫人,青叶不好看,青叶胖。”
夫人带她出去,会不会觉得丢人。
“胖好哇,胖不是显得你家夫人我瘦嘛!”
好像挺有道理的。
青叶一扫阴霾,乐呵呵笑了起来。
李堇是真的喜欢青叶,没啥心眼,多好,这样的丫鬟在身边,用得才安心。
她贪吃多长两斤肉,有青叶衬着,别人也看不出来。
极好。
李堇是个念旧的人,只要他们不负她,她就不会嫌弃。
……
季言安一早就到了国子监。
南离皇宫位于上陵城中轴线上,国子监离皇宫稍远,位于皇宫对角线。
季言安到的时候,国子监学子们刚刚到。
车如流水马如龙。
季言安没有靠上前去,等国子监的学子们都进去得差不多了,他才示意般乐驱车上前。
“您是?”
季言安身上没有穿国子监蓝底白边的监服,一看就不是国子监学子。
但是门房并没有盛气凌人。
这可是京城,掉下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五品官。
狗眼看人低,那是不想活了。
“在下季言安,来自落霞山,求见监正大人。”
般乐从怀中取出拜帖和书信,递给门房。
“落霞山,季言安?”
门房双手接过,隐晦地打量了一下季言安。
落霞山,那是裴大儒的人,季言安,前段时间,裴大儒收徒季言安已经传遍了南离。
哪怕他只是国子监门房,他也听学子说起过。
毕竟,裴大儒的五个弟子,个个春闱,都名列一甲,这第六个,也不会例外。
眼前的季言安,可是未来的一甲,由不得他区区一个门房不客客气气。
“季公子请在此稍作片刻,待小人进去禀告。”
不出一刻钟,门房便回返。
“季公子,监正大人请您入内一叙。”
季言安点头,他来国子监是拜访一下监正大人。
国子监的监正和副监正都是学富五车的先生担任。
碰巧,监正大人徐名是裴大儒的好友。
临行,裴大儒就给季言安准备了信和拜帖,让他春闱之前,找徐监正入国子监藏书楼借阅历年科考答卷。
历年的科考试卷,都封存在国子监藏书楼,一般人可无法入内借阅。
必须征得监正的许可才行。
“见过徐监正。”
徐监正已近花甲之年,须发皆白。
季言安进来的时候,他正在阅读手中的书信。
余光扫过桌上的信封,季言安便知道,他正在看的正是裴大儒的信。
徐监正头也没抬,温和地道:“找个椅子坐。”
“是,大人。”
待徐监正看完手中的信,叹了一口气。
“可有些年没见着裴信了,竟是又收了佳徒。”
打量了季言安几眼,徐监正暗暗点头,小小年纪,端的起稳得住,不错。
怪不得他们国子监的首席陈旭阳,都铩羽而归。
有点道道。
“别那么客气,我与你老师相交近二十载,你无需太过拘束,唤我先生即可。”
“是,先生。”
徐监正见季言安不骄不躁,平和乖巧,印象好了几分。
“你老师是希望春闱前,我让你进藏书阁顶层,翻阅历年高中的那些试卷。”
“还往先生行个方便。”
徐名摆摆手,给季言安说了一下关于试卷的存储。
“每一科金榜公布后,前三十名高中的卷子都会在吏部封存一年,一年后才会移交我国子监藏书阁。”
季言安点头表示明白,这是为了防止科考舞弊查卷。
“去翻阅试卷需要老夫和副监正梁大人的印信才可。我已经让人去请了梁大人过来,你且稍候片刻。”
“多谢徐先生。”
季言安抬头看看徐名,等着也是等着,不如……
手伸入怀中,摸出昨日做的经义,默默地往徐监正面前一送。
“这?”
徐监正看着季言安塞入他手中的一卷纸,有些懵。
“这是学生昨日做的文章,能否请徐先生帮学生看看。”
季言安眼神坚定,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直直地盯着徐监正,殷切地等候他帮忙看文。
徐监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失笑地摇摇头,展开手中的几页纸,阅起卷来。
“你这篇文立意不错,行文也挺好。”
就这篇经义,已经是妥妥的一甲水准了。
他们国子监首席陈旭阳,今年不会被挤出一甲之外吧?
徐监正已经开始担忧了。
若真如此,他的老脸,可要丢了。
“你可以在这里……”
感叹归感叹,徐监正还是用心给季言安拆文指导起来。
两刻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人未至声先到。
“抱歉,监正大人,那边有点事绊住了,印信我拿过来了,不知哪位是裴大儒的高徒?”
来人四十几许,蓄着一把胡子,端是儒雅君子。
梁永之笑呵呵的脸,在看到季言安时,猛然顿住。
这人的脸好生眼熟。
这不是……
想起来了。
梁永之脸瞬间垮了下来,原本取出握在手中的印信,也塞回了袖袋里。
“永之来得正好,来来来,这是裴信新收的六弟子,季言安。”
徐监正乐呵呵地为两人作介绍。
“言安啊,这是梁永之,我们国子监的副监正大人,做学问严谨了些,为人却是极和善的,你称一声梁先生便是。”
季言安已经留意到梁永之脸色不对了,不过没多想,还是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见过梁先生。”
梁永之板着脸,“你便是那季言安?”
“这么严肃做什么?别吓着孩子。永之,昨日你不是跟我说,要见见力压旭阳的人是何许人才?”
徐监正也留意到了梁永之脸色不对,虽不解其意,但也打着圆场。
“本来我是挺好奇的,现在,呵呵,闻名不如见面。”
季言安皱皱眉,他没见过这位梁永之,怎么这人对他敌意那么大?
“不知梁先生此言何意?”
“哼。”梁永之也不落座,看着季言安,语含训诫,“年轻人,文才高固然好,但是为人无德无行,即使让你得了状元,也是枉然。”
季言安再次打量了梁永之几眼,他很确定,他没见过此人。
可梁永之为何,对他敌意这么大?
“学生不明白梁先生的意思。”
梁永之侧过身,不愿意搭理季言安,对着徐监正道:
“监正大人,请您见谅。永之不觉得这位季公子适合上藏书阁阅卷宗,这印,永之不愿意盖。”
“永之?”
徐监正沉着脸唤了一句,季言安不管怎么说,也是好友裴信的弟子,梁永之这般不给季言安面子,那便是不给裴信面子,便是不给他徐名面子。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