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云霄不请自来,擅自闯入她的生活,凭什么叫她自重?她哪里不自爱了——喝醉除外!
慕榕咬牙切齿道:“你劫囚的时候、三更半夜往我屋里跑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是四王妃?我当你是朋友,是......生死之交,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云霄俊脸黑沉,他不是那个意思,但从来不曾向任何人解释过任何事,无声的否认卡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慕榕久久没等到他开口,死命咬着嘴唇,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发飙,别说出不该说的话。
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
她整整衣袖——反正云霄说这风格适合牢狱之灾,面无表情地拱拱手,“叨扰了,告辞,就此别过。”甩头就走。
云霄神色骤冷,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妳上哪儿去?”
慕榕冷笑,“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也该有个限度,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随你爱死不死!放手!”
“别胡闹!”云霄拿她没辙,差点没效法青洛一掌劈晕她,慕榕一股气涌上脑门——气他的隐瞒、气他的毫不在意,更气他不珍惜自己——突然出招袭向他的腰间,招招又快又狠,满脑子只想脱他的衣服。
“我就是胡闹,你待如何?”慕榕赌气继续拽他的衣带,云霄怕伤了她,放开她的手腕,用上轻功躲开,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慕榕:“......”简直欺负人!
守在屋外的暗卫们面面相觑,这会儿怎么打上了?他们应该冲进去保护主子吗?
貌似那位......看起来有点凶残啊。
赤炎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别大惊小怪,抱剑跃上屋顶,打定主意置身事外。
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事,谁都管不着,也不能管。
云霄在弩箭满天飞的险境之中对战鬼面人,也没这么左右支绌,担心误伤了她,也担心她脖子上的伤口裂开,脸色越发苍白。
哎,这驴脾气的女人!
慕榕虽然出手如风,但没敢真打,稍稍迟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绊倒,云霄认命地拉了她一把,皱眉道:“妳还病着,别闹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胳膊,“你才闹你全家都闹!”
云霄眼神沉郁,默默思索她的话,觉得似乎颇有道理,干脆就站着不动了。
慕榕气昏了头,一时想不出大道里,只好搬出老首长过去对她的教诲:“就算你不稀罕我关心,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对得起你爹娘吗?”——当时她背着外公参加野外生存训练,花了三个月,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跟个野人似的,被她家老首长亲手拎回家教训,就是搬出她死去的父母,才成功教化这匹脱缰的野马,不敢再轻易作死。
云霄平静无波的黑眸迅速闪过一抹痛色,合著一丝黯然,旋即消失无踪。
慕榕一怔,不由自主地松手,心知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来不及换一套说法,只能默默地跟他僵持。
半晌,云霄才沉静地开口:“我自幼父母双亡,无牵无挂,许是无此顾虑。”
唯一顾虑的,也只是怕她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怕她觉得他的生活充满危险,怕......他苦笑了下,这个字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慕榕低着头,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
她很想告诉他,没事,不就是父母双亡吗?她懂。
但她却什么也不能说。
原主的双亲仍然健在,而她并不属于这里。
真正关心她、爱她的家人,远在千年之外,就算再努力也跨越不了。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死生契阔,永不再相见。
但她至少曾有过爱她的家人,尝过被捧在手心疼爱的滋味,云霄呢?他受伤的时候,都是这样独自撑着、忍着,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慕榕很少哭,就算是受委屈,也坚决流血不流泪,此刻却因为心疼一个男人少见的落寞,拚命克制也忍不住泪水。
云霄不敢问那些眼泪为何而来,从来没人为他这样哭过,他口干舌燥,手足无措,低头默默地解开外裳,露出缠着纱巾的胸膛。
她要看,让她看便是了,只要她别哭就好。
慕榕轻柔地接续了他的动作,解开一层层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饶是她长年研究冷兵器,也琢磨过每一种兵器可能造成的伤害,但亲眼见识到弓弩的杀伤力,还是让她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他右胸像是开了一个血洞,伤口四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还不断溢出鲜血。
“这是......”慕榕唇角抿成一条线,眉心皱得死紧,这伤远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且复杂。
越是震惊,她反而越冷静,“坐好别动,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立刻走人。”扔下一句可能没啥用处的威胁,转身去洗浴间提了一桶干净的热水,用布巾细细地擦拭他胸膛的血迹,神情肃穆,仿佛天塌下来也没有眼前这件事重要。
布巾拧了又拧,很快的,一桶水就被染成暗红色。
云霄没有作声,也没喊疼,文风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任凭处置。
一是担心她又闹着要走,二是隐约觉得这女人大胆的程度远远超乎想像。
连这么恐怖的伤口都不怕,看起来不像是没心没肺,反倒是镇定得过头了。
她......到底还有多少让人猜不透的秘密?
慕榕俐落地把血迹擦干净,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换了条干净的布巾捂着伤口暂时止血,一边思考如何给他治伤。
她曾经在军事博物馆看过连弩车的原型,也认真研究过各种箭头制造的原理,从伤口的形状跟特征推断,凶器应该是构造复杂的铁脊箭,刺入身体后,倒刺牢牢钩住皮肉,不仅受创严重,还难以愈合。
白辰拔箭的技术已经无可挑剔,但这么可怖的伤口,如果不缝合,就算不流血而死,也会发烧感染,实在太棘手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