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她语带讽刺，“这里是大理寺，不是四王府，你凭什么命令我？”
动不动就端出王爷的架子来压人，万恶的阶级制度！
墨景熙话到嘴边，才惊觉自己根本无话可说——说什么也没用，这女人软硬不吃，连死都不怕，他却死活放不下——“妳以前总跟前跟后，唤我熙哥哥，如今连一点情份都不在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企盼什么，非要这么没自尊地找虐。
慕榕冷冷一笑，“王爷，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我给您亲手送上四位姨娘，难道还不够情深义重吗？”
这件缺德事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连累朱儿被打了板子，墨景熙早已猜到是她干的好事，没想到她还有脸当众提起......
墨景熙怒不可遏地扬起手，狠狠赏了慕榕一耳光！
以她的身手，明明有机会躲开，却不闪不避地受了这一巴掌，纤细的身躯应声倒地。
“妳好大的胆子，竟敢设计本王......妳......当真该死！”墨景熙双目通红，恨恨地死瞪着慕榕，他还心存愧疚，日日到水月轩嘘寒问暖，想必在这女人眼中也只是个愚蠢至极的笑话！
慕榕的唇角溢出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石板上，触目惊心。
朱儿急了，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扑上去护着慕榕，哭喊道：“王爷想杀小姐，先杀了我！”
“贱婢！本王就是连妳一起杀又如何！”墨景熙提脚就踹，慕榕瞳眸骤缩，反应极快地侧身将朱儿护在怀里，后背受了这无情狠戾的一脚，张口喷出醒目刺眼的鲜血。
靠！这一脚要是落在朱儿身上，小丫头肯定伤重不治。
慕榕意识有点涣散，死死地将朱儿抱在怀里，索性豁出去了——墨景熙想打就打吧，她就赌某人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特么的她要是真死了，肯定会遵守承诺，化作厉鬼天天陪这个狗官升堂问案。
顾旻紧紧握住惊堂木，一声不吭地旁观，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越发冷峻。
墨景熙看着这幕“主仆情深”就来气，冷笑道：“妳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本王这辈子绝不会放过妳，就算是死，妳慕榕也只能是四王府的鬼！”
慕榕闭了闭眼，“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与其在四王府苟活，我宁愿化作尘土，归于天地，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不亏！”
“啪”的一声，顾旻终于重重拍下手中的惊堂木，打断她豪情万丈的遗言。
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开来，衙役们从惊愕中回神，少卿雷廷也阖上自己微微张开的嘴，同步望向堂上那位年轻的寺卿大人。
阳光从厚重的边窗斜斜照进，灼灼光华凝在他俊秀而肃穆的脸上，如一泓深潭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凛然且冷漠。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顾旻缓缓开口。
“四王爷以皇子之尊，当为天圣百姓立典范，而非枉顾人伦，轻忽律法。今殴妻至折伤，以妻为妾，悖逆人伦，目无纲纪，乱之大者也。”
顾大人条分缕析地指摘四王爷的罪状，莫非......
堂上陷入一片死寂，连慕榕都屏住呼吸，深怕自己出现幻觉。
墨景熙猛然抬起头，恨不得把此人推出去斩了，怒斥道：“大胆！顾旻，你这是何意？”
区区一个正三品的官，也敢口出狂言，想造反不成？
顾旻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一锤定音：“慕氏击鼓鸣冤，本官奉旨审理，四王爷当庭伤人，罪证确凿，准予......义绝！”
文书官吏振笔如飞，恨不得多生颗脑袋细细咀嚼寺卿大人的判决——这是天圣国第一宗皇室义绝的判例，堪称前无古人，稍稍出错，都可能是掉脑袋的大罪。
“......慕氏可自由回归本宗，另外四王爷须归还慕氏名下之嫁妆、财产，以及奴婢小蕊之卖身契，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相较于堂上众人的惊诧错愕，顾旻显得十分淡定。
天圣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眼中只有王法，不近人情，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升斗小民，对他来说并无分别，唯有理不可废——只要理站得住脚，律法可以是杀人的刀，也可以是护人的盾——这就是他的授业恩师一字一句、一笔一画教他的道理。
堂上一片静默无声，少卿雷廷也呆若木鸡，惊吓得不敢吱声，技术性忽略自己接下来该宣读文书，并且拟奏折送进宫。
顾旻这要命的小青年......莫非是连乌纱帽都不想要了？万一皇帝看了奏折，心头火起，连他们乌纱帽底下的脑袋一起摘了，可该如何是好？
墨景熙好半天回不了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反了......这些人都疯了！
在他眼里，文武百官食皇家俸禄，理当为皇室分忧，哪有“胳膊向外弯”的道理？
“你......藐视国法，侮辱皇室，该当何罪！”墨景熙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奈何顾旻神色平静，还颇有兴致的打起官腔，“四王爷息怒，本官乃是奉皇上的旨意判案，若王爷不同意天圣国律法，本官自当即刻进宫请罪，呈请圣上裁示。”
慕榕挂着血迹的嘴角咧开一丝笑容，差点要吹声色狼哨。
这家伙看着好欺负，其实挺腹黑的呀......把天圣国律法这个大帽子扣得死死的，墨景熙哪里敢把家里的丑事搬到皇帝面前讨说法呀
小乞丐这些年混得不错，太有出息了。
顾旻：“......”
想装死就继续躺好躺满，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激怒墨景熙，逼得他骑虎难下。
慕榕松开朱儿，脱力的跪坐在后脚跟上，浑身痛得快散架。
特么的！顾旻这狗官真不是个东西，非要等到墨景熙痛下毒手，才肯开金口，白瞎她一番血泪控诉的实力演技。
当时原主就该多踹那个小乞丐两脚，省得她想暴揍大理寺卿，却找不到理由下手！
婚姻自由掌握在人家手里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