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蝶数度寻死未果，早就心如槁木死灰，一五一十地答话：“娘娘喜爱研习香谱，京城里有一处陪嫁的香铺子，还有几个调香师，王府里日常所用的香囊香药，都是从香铺子来的。”
此事在四王府并不是秘密，只是墨景熙不管中馈，平时香料银钱往来也不曾出什么乱子，这种枝微末节的小事，总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给侧妃娘娘行方便了。
“岚儿她曾做过什么，把妳知道的全说出来。”墨景熙闭了闭眼，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带着无力的空洞，“老实交代了，本王便放妳走。”
翠蝶倏地抬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被软禁的这几天，见怀远来过几次，想必是去了关押周子晏的地牢，离开时浑身都散发着血腥气。有几个奴仆私下议论，说地牢里的那位公子承受不住刑求，只剩半口气了，好好一座别院却闹出人命，真是晦气极了。
而她这个卖主的奴婢，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用紧张。”墨景熙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本王只是想知道，岚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翠蝶怔怔地跌坐在地，良久才轻声道：“王爷，侧妃娘娘她......是真心爱慕着您的......”
新月初升，朦胧冷芒笼罩着满院花树，两辆不起眼的乌漆马车驶出别院后门，其中一辆沿着官道奔往郊外的青云寺，马车中的女子一身素衣，脸颊犹有未干的泪痕，神色却恬静安然。
而另外一辆，出城后就拐进隐蔽的林间小道，停在一片荒山野岭，放眼望去，尽是无主孤坟。
两名车伕随意找了个土坑，从车上把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子搬下来，简单粗暴地扔进坑里，倒了罐桐油，火折子一晃，不过片刻功夫，尘归尘土归土，爱恨嗔痴都成了焦黑的枯骨。
不过片刻后，消息传入了太师府，慕榕原本好端端地吃着点心，听暗卫绘声绘影的描述那气味儿如何引来乱葬岗的野狗，她神色复杂地放下酥肉饼，怀疑这是哪来的卧底。
“人都熟了......咳，是死了，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慕榕才说完，慕阳也没了胃口，眼巴巴带回来的酥肉饼都不香了，悻悻然扔下筷子，“墨景熙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侧妃的表哥都能下得了手，把人活活烤熟......咳，是烧死，跟凌迟一样残忍啊。”
墨云霄将整盘酥肉饼端给暗卫，淡声道：“去，和白辰一起分着吃，别忘了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暗卫都是刀尖上舐血的糙汉子，没那么多细致的心思，端着香喷喷的点心，乐呵呵地去寻无辜被坑的白辰。
墨云霄过去也曾就着尸山血海啃馒头，对这点小场面无动于衷，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细心地捧起瓷杯吹了吹，才递到慕榕唇边，“烫，小心喝。”说多温柔有多温柔。
“周子晏差点害了榕榕，若是落到我手里，千刀万剐也不足惜。”墨王殿下云淡风轻地说道。
慕阳心直口快地奇道：“所以墨景熙是为了榕榕才痛下杀手？不能吧，这货几时变得这么情深义重了？”
慕榕就着墨云霄的手喝了口茶，闻言差点没呛着，一记眼刀射了过去，语气深幽：“医者不自医，说话当心点。”
姓墨的很难哄，她才不想无辜地为傻白甜三哥背锅。
墨云霄倒是没放在心上，自从得知慕榕的真实身份，墨景熙早已不存在任何威胁，他没道理吃这种天外飞醋，不过就是乐于见到慕榕紧张他的小模样，厚颜无耻地面无表情罢了。
毫不知情的慕阳惊觉失言，讪讪一笑，强行转移话题，“那行吧，跟妳商量件事儿。”
慕榕摆摆手，就坡下驴，给彼此的兄妹情留一点余地。
早知三哥过来送爱心，肯定是有求于她，吃人嘴软，也只能认了。
慕阳这趟是为了小蕊而来。
慕榕眼光不错，小蕊天份绝佳，虽然起步晚，但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学习药理，都能过目不忘，又肯勤勉刻苦地学习，展现出来的天赋堪称意外之喜。
但这小姑娘实心眼得很，自从慕榕订了亲，就跟着姐姐们喜孜孜地收拾这收拾那，瞎忙一通，等着一起搬到墨王府。
没想到慕榕压根儿不打算带着她，小姑娘伤心坏了，整日闷闷不乐，随时都能泪淹京城。
慕阳这又当师傅又当爹的，带娃带得心累，只好来跟慕榕求救——能不能劝劝那小蕊，跟着慕榕是没前途的，当个天圣国第一女大夫难道不香吗？
慕榕乐了，洋洋得意地向墨云霄炫耀，“你看，都是我教导有方，又讨人喜欢，小丫头舍不得我呢。”
慕阳：“……”好气喔，但医者不自医，只能劝自己说话当心点。
他还指望墨王殿下给小妹泼点冷水，没想到准妹婿认真地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嗯，家里也是，所有人都向着妳。”
包括他。
慕阳差点愤而离席。
他错了，他不该杵在这儿找不痛快，他只配去陪顾旻一起形销骨立暗自神伤！
慕榕发觉墨王殿下最近情话技能有所提升，偶尔会有惊喜之作，她甜滋滋地回味了半晌，才冲着一脸郁闷的三哥眨眨眼，“我有办法。”
她笑容越是灿烂，慕阳就越觉得有鬼，他已经被坑到失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满眼戒备地说道：“什么法子，妳先说说看。”
慕榕感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试图挽回一点好感度，笑吟吟地说道：“你让小乞丐明日来见我，若是他不肯来，小爷就亲自上门烧房子，让他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话还没说完，两道凌厉的眼神不约而同射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慕阳不禁咋舌，下意识地警告，“妳可别闹了，阿旻少时流落街头，又不是他愿意的，妳何必老是戳人伤疤？”
墨云霄没有说话，但那记冷眼堪比天山之巅的万年风雪，一秒将她冻成冰渣。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