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安妍清瘦许多,但脸色红润,似乎心情已经恢复过来。
美人披着藕荷色锦缎披风,俏立在漫延雪光之中,一旁的梅树挂着含苞待放的花朵,衬得她姣好容颜如诗如画。
不知哪里来的一曲箫声,旋律跌宕起伏,缠绵悱恻,似乎倾诉着绵绵的情意。
安妍仰头望着雪花漫天,绯色笑容如花初绽,宛如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
墨景渊眸光骤沉。
该死,竟然有人棋先一着,在安妍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整出这一出风流才子借箫声传情的戏码!
他的隐忍,他的退让,他迟来的醒悟,谋定而后动,全都成了笑话。
墨景渊缓缓后退,不敢惊扰佳人,心中那点微乎其微的盼望,浸染了酸涩的怨妒,理智跟着灭顶。
什么都不争,不代表他没有真心想要的人。
六王府暗地里养了不少谋士,过去唯一的功用是趋吉避凶,想方设法让墨景渊做最浪荡的纨绔、最无用的皇子,政务能闪则闪,有事儿躲在四王爷后头,当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安安稳稳的混吃等死。
这些日子来,这些恨铁不成钢的谋士们,终于有了像样的活儿——用最快的速度为六王爷建立势力,要能查探消息,还要能暗地里使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墨景渊大手笔用银子砸出来的势力,以心腹邢珩为首,在半天之内,查出了谁是安妍的“心上人”,让她在被墨王狠拒之后,还能露出那样美好的笑容。
邢珩干巴巴的道:“启禀王爷,在驿馆外吹奏箫曲之人,属下已经探查清楚......纯属误会,并无不可告人的猫腻。”
常宁驿馆对门住了京城的布帛商人殷家,据说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年方及笄,上门求亲的青年才俊踏破门槛,可惜殷小姐眼高于顶,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其中有个穷酸书生,只是与殷小姐有一面之缘,从此念念不忘,奈何尚无功名在身,不敢求娶,因此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天天守在人家院墙边,以箫声寄情。
好笑的是殷家庭院深深深几许,殷小姐压根儿不知有个呆头鹅日日驻足,反倒是安妍公主自幼喜爱箫曲,不自觉地被箫声吸引,郁闷的心情渐渐好转,不再以泪洗面,人也终于会笑了。
墨景渊撑着额角,怔怔地听完来龙去脉,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安妍从未见过那穷书生?”
邢珩谨慎地回道:“是,属下已经将人带回来了,是个没骨气的,吓唬两下就招了。”
“那好。”墨景渊如释重负,弯着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将人好吃好喝款待着,本王自有打算。”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不,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了?
--
雪落冬树梢,烟黛覆幽林。
暖阁里,紫铜并枝蟠花烛台上的烛火一盏一盏亮着,透过薄如蝉翼的宫纱灯罩,清透如月。
慕榕斜倚在榻上,握着一卷从书房顺来的兵书,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夜里慕安突然登门造访,还应慕榕热情的邀约,留下来用了晚膳——招待只差肉身没遁入空门的慕安,自然是清一色的素斋菜。
吃饱喝足,慕安就和墨云霄去了书房,还当着慕榕的面关上大门,扔下一句清清淡淡的:“非礼勿听。”
慕榕双眼冒火,但面对大哥谁能不怂,对着空气挥了一套无声的拳,还是敢怒不敢言地溜了。
哼!当她想听这两座惜字如金的冰山互喷寒气吗?
懵然不知的玄苍正好有天枢阁的事儿要问,自己送上门来,被慕榕逮着打了一架,追着满院子上窜下跳,最后还是赤炎看不下去,说是慕安带了礼物,请王妃娘娘过目,才救下这倒楣弟弟。
慕榕被勾起好奇心,一溜烟地回房,怀抱着虔敬的心情打开那神秘的青布包——慕安果然从不让人失望,女诫女则外加列女传,差点把他家小妹逼上梁山。
她算是认清了,顾旻算什么,越是仙风道骨的越是蔫儿坏,什么兄妹情,说多了都是泪。
慕榕嫌恶地拿了卷兵书洗眼睛,不知不觉看得入迷,连墨云霄推门而入也没发现。
墨云霄静静站在门口,等到退去一身凉气,才缓步走到暖阁,望着慵懒斜卧在榻上的人儿,冷若冰霜的脸孔顿时蒙上一层柔光。
总管老早就吩咐下人,王妃怕冷,雍宁院的地龙要保持温暖,入夜后还多添了银丝炭,室内一片温暖如春。
慕榕披着单薄的流素缎寝衣,长发随意披泄而下,赤着精致小巧的玉足,白皙的足趾如小小的雪粒,莹润可爱。抬头看见屋里多了个大活人,她粲然一笑,“回来啦。”随手把兵书搁到一旁,缩起身子挪出个位置,又甜又暖。
“在看什么?”墨云霄挨着她坐下,顺手拢起她的双腿,跨在自己腿上,亲昵地揉揉她曲起的膝盖,确认人手脚都是暖的才安心。
“看兵书解闷。”慕榕撩起眼皮瞅着他,“大哥走啦?”
“嗯。”墨云霄应道。
“真没良心,也不跟我道个别。”慕榕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抱怨。
墨云霄把玩着她的长发,似笑非笑,“哦?还没走远呢,我让人把他请回来?”
“不不不不用了!”慕榕吓了一跳,连声拒绝。
要是慕大公子心血来潮,抽背起女戒,她真的只能焚书坑儒。
慕榕又不傻,自然知道慕安把她支开,一是为了保护她,再者就是怕她一时冲动搅局,打乱他的计划。
虽然被亲人爱人捧在手心保护的感觉很好,但她可不想遇事就躲在男人身后。
“大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慕榕不禁叹息,“还拿女戒女则吓唬人,指望我贤良淑德宜室宜家吗?”
墨云霄忍不住笑,伸手握住她白皙细腻的足踝,轻轻摩挲半晌才开口道:“榕榕,慕安也是为了妳好。”
皇宫最不缺的就是腥风血雨,人人心中都藏着阴暗的种子,对权势的渴望就是最邪恶的养分,一朝发芽长成嗜血的怪物,要么得偿所愿,要么伤人伤己。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