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年，养虎贻患，墨云霄不仅手握重兵，足以和皇权相抗，就连皇帝都向着他，那她付出的心血和算计，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罢了。”太后拄着凤头金杖起身，“既然如此，就当作哀家今日没来过吧。”
说过的话能抹去不算数，那犯下的错误，能不能重新来过？
往事锥心刺骨，墨天麒独坐许久，才沈声道：“出来吧。”
御书房侧边有一掇金珠帘隔开的暖阁，慕榕掀开门帘钻出来，一脸平静，背脊却尴尬得发麻。
她比太后早到一步，还没开口，福全公公就匆匆忙忙地进来通传，幸好皇帝命她暂避，否则她会对老妖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谁也拦不住。
但这些后宫秘辛，皇帝是故意让她听见呢，还是正准备要堂而皇之的杀她灭口呢？
君心难测啊......
墨天麒斜睨过去，这弟媳妇眼观鼻、鼻观心，装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要是放她出宫，恐怕不到片刻就跑没影了。
“妳要去找十三，是不是？”
慕榕惊讶地抬起头，装出一副“本来没这打算既然你主动提了我就考虑看看”的表情。
“陛下可否明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语气听着很欠抽。
跟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子还真是般配。
\t墨天麒疲倦地靠着龙椅，多了几分随意，烦道：“现在是朕在问妳话，老实回答便是！”
慕榕一脸无辜，“若臣妾回答是，陛下会答应吗？”
她今日奉诏进宫，早就做好不想死但必死的准备，勒令赤炎等人无论如何不准轻举妄动。
墨云霄下落不明，她好歹是墨王府的正经主子，有责任扛起王府的安危，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连累了所有人。
既然皇帝不表态，她就兜着圈子小心探问，以免触怒龙颜。
但这龙颜貌似有点儿厚。
墨天麒面无表情，“朕若不允，妳当如何？”
慕榕没招了，只好摊牌，“那臣妾还是得去。”
而且还会拿出墨王殿下的龙渊剑，大摇大摆地出门。
墨天骐厉声道：“亲王妃无旨不得离京，妳可知抗旨是死罪？”
“......臣妾知道。”慕榕没被皇帝的怒火吓退，破罐子破摔了，轻声道：“陛下，臣妾与王爷成亲时，曾在云太妃的莲位前许下诺言，不离不弃，生死同命，并非儿戏。若是王爷有个万一，臣妾绝不独活，还请陛下怜悯成全。”
反正墨云霄若真死了，她也不稀罕活着，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看谁命长吧。
墨天骐面色凝重，一字一字道：“妳不怕朕一怒之下，株连慕家？”
慕榕心头微动，双膝一弯噗通跪下，背脊却挺得笔直，“臣妾自然是怕的，但一想到殿下可能独自躺在冰冷的崖底，还有一线生机，臣妾就不能安心躲在京城里等消息。”
她喉间微哽，眼眶也红了，老老实实地磕了个头，“臣妾别无所求，但愿与殿下生同衾，死同椁，求陛下成全。”
墨天骐眸底闪过一抹错综复杂的情绪，似是欣慰，又像是惆怅。
十三那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这小滑头也算配得上十三的用情至深。
墨天骐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朕答应过十三，无论如何都要护妳平安，妳可知一但离开京城，便是一条凶险的不归路？”
慕榕一怔，“臣妾明白。”
她不知道的是墨云霄竟然拿她的安危要胁皇帝了？
“十三从未向朕要过什么，一是为了娶妳，二是要朕允诺，若他有个万一，保妳与皇族再无干系......”墨天骐不禁失笑，“今日朕也要同妳约束一二。”
墨天骐又不傻，要是墨云霄平安归来，得知皇帝竟然放他媳妇儿满山遍野乱跑，还不掀翻皇宫？
慕榕赶忙点头，“臣妾洗耳恭听。”一副催着皇帝开金口的猴急样。
墨天骐神情肃穆，“其一，低调离京，不得声张。其二，若是寻得十三的下落，务必将他带回来，无论他愿不愿。”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慕榕，又道：“太师和慕参政乃朕的股肱之臣，虎父无犬女，朕信妳。”
慕榕默然，这是明晃晃的拿慕家当人质了。
她低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臣妾答应，不过等到霄平安回来，他想做什么，臣妾可不保证。”
到时候墨云霄知道皇帝威胁他媳妇儿，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可别说她这弟媳妇没隐晦地暗示过。
墨天骐心更烦了，不耐地摆手，“你俩就是一个样儿，烦人，生怕朕不让你们脑袋搬家！”
越想越光火，墨天骐又道：“十三那臭小子，不知在玩什么把戏，朕不信区区一个......什么玩意儿，都能伤得了他。”
他从御案上取过一个锦盒，耐心尽失地打发慕榕：“这是十三给妳的东西，拿去吧，记得妳的承诺，一路小心。”
为免引人注目，福全公公亲自领着慕榕，由密道出了皇宫。
福全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提着灯笼，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低声对慕榕说道：“奴才还记得，上一回走这条路，还是送十三岁的墨王殿下秘密出宫。”
当时墨云霄奔赴未知的战场，今日慕榕也要踏上同一条路，他既感伤又唏嘘，大著胆子多了几句嘴，“王妃娘娘，陛下最最疼的就是殿下，今日不是放了您去寻殿下，而是把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但愿王妃娘娘此行能把墨王殿下带回来，否则该多教人难受啊！
福全公公只能送慕榕到密道出口，她延着结冰的护城河踽踽独行，整个人都是懵的，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慕榕其实不想哭，但怀揣着皇帝给她的锦盒，不知不觉地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墨云霄这蠢货、笨蛋、杀千刀的王八蛋！
虽是墨云霄玩笑似地讨的旨意，墨天骐却亲自给她宣读了，锦盒里装的不只是一份圣旨，更是对她天长地久的承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要天圣国还是姓墨的天下，直到墨王闭眼的那一天，慕榕都是他唯一的妻，此生无悔。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