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情实感地低着头，“虽然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江湖草莽，但出手极为阴狠，王爷身边随从许是没见过这阵仗，皆已不幸殉敌。”
墨景渊一怔，“你是说......邢飞、岳青都没了？”
正蹲在地上检查邢珩鼻息的士兵抬起头，沉痛道：“启禀王爷，邢珩先生......也去了。”
哎，赤炎大人出手，绝无活口。
墨景渊心乱如麻，顾不得浑身疼痛，捂着脖间的伤口，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计划不仅全盘皆输，还赔上培养多年的心腹......那个神秘的黑山寨寨主，看来是关键人物，偏偏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石参将还刀入鞘，唤来随行的军医给墨景渊包扎伤口，又寻来干净衣裳，亲手伺候尊贵的王爷换上，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心中不知有多解气。
“六王爷节哀，待安全护送王爷回京，末将必将请旨追剿贼人。敢问王爷，对方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石参将一本正经地问道”。
墨景渊低语呢喃：“他说他来自黑山寨......”
“黑山寨？”石参将讶然，“听都没听过。”
墨景渊一噎，幡然醒悟－－见鬼的黑山寨，这年头哪个盗匪烧杀掳掠还敢自报家门？估计是骗人的吧。
他堵着一口气无处可发，撑着额角疲倦地闭了闭眼，心中已有计较，憋屈地和颜悦色道：“石参将，诸位也累了一宿，都去歇息吧，待天明之后，本王再作定夺。”
经此一役，他损兵折将，须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扳回一城。
石参将眸底微微闪过一抹暗芒，不卑不亢地说道：“王爷，方才我军一发现不对劲，火速发出求援信号，甘城县令迅速率兵马来援，如今正在客栈外等着恭迎王爷，此处不安全，还是先移驾甘城吧。”
墨景渊：“……”合情合理得让他想骂娘。
惊魂甫定的一夜，龙武军簇拥着孑然一身的六王爷，往甘城县而去。
漆黑的官道上，四匹马撒开蹄子，驼着行色匆匆的主人，往相反方向奔驰。
客栈是待不了了，玄苍带队拐进一条小路，在枝丫丛生的山边找到一处隐蔽的小屋，勉强能栖身暂避风雪。
龙武军的暗哨刚来过，屋子里还有炭火和一点米粮，白辰生火煨了一锅米汤，一边向慕榕详述方才的战况。
早先他和玄苍悄没声息的把墨景渊身边人迷晕了，扔进大通铺偷天换日，冒充龙武军。
那群黑衣人手起刀落，残杀的全都是自己人，而且屋里早被白辰下了份量极重的迷香，这些江湖草莽很快就中了招，被龙武军轻松收拾干净。
为求逼真，石参将还下令士兵在脸上弄点儿伤，身上泼溅些鲜血，做出一番浴血苦战的惨况，让墨景渊无破绽可挑。
至于闻讯赶来的甘城县令，本来就是墨王的旧部，串通演戏不在话下，还大方地派出兵马，大张旗鼓保护六王爷回京——这么一来，墨景渊想低调装可怜都没门儿。
白辰说得口沫横飞，慕榕却裹着毯子缩在柴火堆旁，满眼怔忡，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赤炎默不作声地检视从六王爷身上扒拉下来的物事，王妃自然不是闲着无聊——他宁愿这么相信——才假扮山贼洗劫墨景渊。
若是墨景渊有所图谋，说不定可以从随身之物查出端倪。
寻常的银票珠宝归给玄苍，贴补贴补天枢阁这败家玩意儿。
公文书信扔给白辰，细细查看有无暗藏密语。
至于墨景渊挂在颈间的玉珮......赤炎反覆把玩，这纹样看著有点眼熟，他沉思片刻，似乎忆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慕榕回过神，皱眉道：“发现什么了？”
赤炎将玉珮递过去，“似乎有机关。”
“我看看。”慕榕来了兴致，取出随身携带的透镜，就着火光细看这枚雕花缠枝牡丹纹玉珮，通体幽绿，中间一点浅色确实有些古怪。
她擅长精细活儿，以簪尖顺着凸起的纹路，轻轻挑开，玉珮竟一分为二，露出一片薄如蚕翼的纸。
“该不会是什么天圣龙脉藏宝图吧？”慕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就着透镜细看。
白辰和玄苍也凑过来，奇道：“从没听过有这种传说，会不会是六王府的金库地图？”
王妃该不会存着闷声发大财的心态，想要连六王府的家底一起抄了吧？
但他们都猜错了。
那是一纸以针尖书写的格杀令。
“非皇家血脉者杀”
慕榕缓缓读出那字句，心如沉入冰川，背脊发寒。
这就是墨云霄消失的原因？
良久，慕榕视线才重新聚焦，正要悲愤地说点什么，却发现......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似乎只惊讶到了她一个人。
赤炎一贯的面无表情，白辰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玄苍最绝，转头就去烤馒头片就着米汤充饥。
“好吧，又是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慕榕无力地捂着额角，不知该跟谁算帐才好。
白辰讷讷地打圆场：“也不算吧，太后过去曾疑心云妃娘娘，王妃您也听过的。”
事关云妃娘娘清誉，还涉及主子的身世，没人敢妄议，不代表他们就一无所知。
“嗯，当后宫八卦听。”慕榕一字一字如裹着冰渣。
原来置身宫斗剧是这种感觉。
姓墨的说不定早就知道有这纸格杀令，所以选择不告而别，一个字也不解释。
他跟皇帝究竟还做了什么协议？
如果这纸格杀令真出自太后，皇帝难道会选择大义灭亲，护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慕榕感觉自己被唬弄了，心像是被反插了一刀，痛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们不是夫妻吗？不是说好生死同命吗？难道他转身离开，独自一人去赴汤蹈火，她就能置身事外，天塌下来还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墨云霄怕不是疯了吧？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