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秦城内外风声鹤唳,士兵到处搜索梦佳的下落,正好给了永安方丈可趁之机,去查查刘刚是吃了哪门子熊心豹子胆,敢在墨王殿下遇袭时按兵不动,顺道打探鬼面人——也就是傅沅澧的下落。
碰上锱铢必较的得道高僧,算刘刚倒了八辈子血楣。
这一查,竟然揪出了一串刘刚贪赃枉法的实据,其中罪名最重的一条,就是私藏甲胄,借此掣肘镇国公足矣。
正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藏有一领甲胄和三张弓弩就得流放两千里,更何况刘刚在一处私人庄子的地下库房,私囤无数质量精良的甲冑,已然可以视同谋反,抄家灭族。
至于在西楚国炸山的军队,真实身份是刘刚遣去探勘矿脉的江湖人士,也就是俗称的“采金门”,伪装成龙武军将士,无论是想震慑西楚人,还是东窗事发时恶意栽赃嫁祸,刘刚都该死。
虽找到刘刚的罪证,永安方丈仍按兵不动,一方面命青洛潜进军营,彻查当地驻守的龙武军,心里认的究竟是哪一个主子。
墨云霄若想釜底抽薪,彻底根除后患,秦城的龙武军究竟会听谁的?
青洛进军营跟回自己家似的,转悠了两圈,便发现为何秦城会这么乱了。
秦城驻军分成两派,一派是刘刚的心腹,说好听点是军队里的高管,但实际上都干着尸位素餐的勾当,镇日里帮刘刚打点生意,在来往的商队手里捞油水。
另一派便是跟着墨王打过仗的龙武军旧部,虽然边关无战事,但该有的操练一刻也没落下。其中有几个耳目灵通的探子,得知墨王在皇家别苑遭遇袭击的消息,心急如焚,趁着休沐悄悄赶到雁北山寻找殿下,还极有默契地彼此打掩护,矇混过关。
放在过去,这种欺上瞒下的行为是要军法处置的,但青洛却老怀甚慰,深感不愧是昔日一起在刀尖打滚的弟兄,不仅重情重义,还心中自有尺度,此生只忠于墨王一人。
既是如此,事情便好办许多。
青洛悄悄在在雁北山现身,把那几个小探子给乐坏了。
没想到此生竟然有机会见到他们心中的引路人,探子们热血沸腾,青洛便是让他们一头撞死,恐怕都不会多在世间活一秒,更别说青洛大人交代的事跟墨王殿下有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要完成任务。
......青洛说得慷慨激昂,慕榕低头笑了两声,很有义气地没拆他的台。
真有那么神,当初怎会满京城找了她两回都徒劳无功?
青洛闭嘴不说话了。
王妃是他探子职涯中抹灭不去的污点。
商议了许久,墨云霄有些疲倦,慵懒地靠在方几上剥栗子,再亲手喂到慕榕嘴边,欣赏她小仓鼠似的模样,心情颇好地笑了,清冷俊颜多了几分人味儿。
永安方丈横了墨云霄一眼,压下嘴角的笑意,“按照计划,明日离开秦城,不可打草惊蛇,以免生变。”
青洛领命去办正事儿,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宁愿跑断腿,也不敢看主子笑得春暖花开的惊悚画面。
慕榕咽下烤栗子仁,喝了几口热茶,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赶在大年初一走呀?是要骑马回京吗?”
恕她玻璃心发作有点怂,自从差点被一蹄子踩得肠穿肚烂,她就对骑马产生难以言说的恐惧,想事先有点心理准备,以免到时候丢人。
永安方丈见她问得孩子气,大手微微抬起,又拢在袖中紧握成拳,笑道:“骑马一日,到了冀阳城换乘船,可省去路途中颠簸之苦。”
慕榕眼睛瞪得更大,这外头冰天雪地的,若不是有破冰船,难道是像雪橇一样在冰上行舟?
她正要开口给自己扫盲,脑袋里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突突生疼,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喘不过气——又来了!
当初跟永安方丈初次见面,也曾有过这样的心神动荡,慕榕还怀疑过自己是雷峰塔下的白娘娘,脑补了现出原形的动画效果,没想到猝不及防地又感受了一回。
墨云霄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握住慕榕的手,只觉指尖一片冰凉,手心却微微冒汗,眼神似乎与他不在同一个时空......
他莫名有点慌,“榕榕,妳怎么了?”
“老头子,她怎么了?”
墨云霄求助的语气让永安方丈怔了怔,伸手点在慕榕眉心,沉声道:“榕榕,簪子和手串儿呢?带没带上?”
连问了两声,慕榕都没听见,还是墨云霄贴在她耳边又问了一次,她才恍惚道:“怕丢,收起来了。”
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跟才死的魂儿一样飘忽不定。
墨云霄不问缘由,立刻去找来慕榕随身携带的皮制荷包,取出墨玉簪和金丝玉手串儿,俐落地给她戴上。
说也奇怪,慕榕原本神色恹恹,过了好一会儿,脸色竟渐渐红润,视线逐渐有了焦距,精神好到觉得自己能熬鹰。
她缓过劲儿,举起手腕晃了晃玉手串,皓腕欺霜赛雪,煞是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慕榕迟疑地问道,“我为什么会......”灵魂像生生剥离般痛楚?
永安方丈暗自松了口气,温声解释:“暖魄玉可固生魂、护心神,妳近日忧思过甚,夜有所梦,精神头不大好,记着这两样物事切不可离身,过些时日便好了。”
说完便低头去摆弄茶具,让慕榕自己细品话中深意。
慕榕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确怀疑永安方丈跟她一样是个穿的,没想到人家早就识破她的来历,还送了这些宝贝助她稳固心神......自己先前还怀疑他居心叵测,是不是有点儿渣?
“哐啷”一声,墨云霄打碎了瓷杯,握住慕榕的手,一字一字道:“榕榕若是魂魄不稳,又会如何?”
那样心性坚硬如铁的人,却慌得什么都顾不上,神色透着恐惧,都快把慕榕的手给捏断了,她也只能用力回握,默默忍着不敢喊疼。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