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旻暗自摇头,他这大理寺卿都不敢如此武断定罪——毒害生母,多么沉重的控诉,要是传出去,只怕梦佳一辈子都毁了。
朱夫人护女心切,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大胆!朱家怎会养出妳这样的女儿?妳那么点小心思,真当作旁人全然不知吗?”
“佳儿历尽千辛问苦,才逃脱贼人之手,安然返家,敢问大夫人,佳儿还能有什么心思?”梦佳双目通红,满怀恨意,不惜两败具伤,也要为自己和姨娘讨个公道。
朱夫人怒火中烧,厉声道:“还敢狡辩!妳以为找了个来路不明的京城权贵当靠山,就能跃上枝头当凤凰了?兰姨娘出身不高,又是妾室,碍着妳的锦绣前程了?妳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还是鬼迷心窍,竟然狠心下此毒手,弑杀生母,便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梦佳气急攻心,几乎快喘不过气,恨声道:“母亲,您就这么想置佳儿于死地吗?”
“妳这孽畜!”朱夫人端起茶盏就砸了过去,落在梦佳身前,碎片并着茶水四处飞溅,狼狈不堪。
“夫人,妳这是做什么?”朱远头疼不已。
顾旻也皱眉道:“朱夫人息怒,尚无证据能证明下毒之人就是二小姐,不妨细细勘查过后再做决断,以免伤了和气。”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着实不好多说,但是既然被朱远找来商议,就见不得这种未审先判的冤情。
看在顾公子的面子上,朱夫人一脸悻悻,正要开口,厅外却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顾公子说的是,没有证据就草率的给梦佳定罪,未免太目无王法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色骤变——朱家是皇商,要是被安个目无王法的罪名,那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顾旻揉了揉额角,自觉与江南八字犯冲,这小混蛋该避嫌的时候偏偏要出面搅局,这是嫌朱家还不够乱吗?
慕榕一身飘逸贵气的湛蓝色衣袍,行止优雅,鬓发如染墨,眉如远山黛,清俊无双的气质瞬间掳获众人的目光——唯有顾旻冲她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慕榕这身装扮明显是专程前来惹事生非,先在气势上狠压朱夫人一头。
“王公子,慎言。”顾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然而他的一番苦心恐怕都要喂狗。
慕榕缓步走到梦佳身边,轻声道:“梦佳妹妹起来吧,妳又没犯错,为何要跪着?”说着将她扶起身,挑事的意味十分浓厚。
梦佳抓住了救命稻草,眸光闪烁不定,似乎在疑惑慕榕要如何为她洗脱罪名。
慕榕将嚣张跋扈的作派进行到底,大冬天的不知上哪儿搞来一柄折扇,握在手中把玩,也玩弄着在场众人的耐心,笑容如晴光映雪,明艳却不带半分温度。
“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京城权贵,有一事不明,还请朱夫人赐教。”慕榕语带挑衅,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昨晚梦佳妹妹送粥到兰姨娘住的小院,说了几句话便被兰姨娘训斥,连粥都没吃上一口就不欢而散。也就是说她离去的时候,兰姨娘并未有中毒的迹象,朱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是梦佳在膳食里下毒?”
梦佳倏地抬眼望着慕榕,惊疑不定——为何王公子会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数家珍?
难道......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梦佳浑身颤抖,不敢置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慕榕对梦佳心中的滔天巨浪一无所知,仍牛毛细雨地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梦佳妹妹事母至孝。我朝圣上以孝悌治国,四海无不称颂,如今堂堂朱家皇商之女,一片孝心,却被肆意构陷,要是传扬出去,恐怕圣上的面子也挂不住吧?”
顾旻弯了弯唇角,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慕榕称第二,我朝官员决计没人敢居第一。
厅堂上一片死寂,朱远夫妇脸色具是难看至极。
搬出圣上这顶大帽子,谁还敢提出质疑?
出乎意料的是梦佳打破沉默,轻声道:“王公子,姨娘深居简出,不喜与外人往来,您又是如何得知昨晚的事呢?”
慕榕转身定定地凝视着她,不闪不避,坦率地说道:“很简单,因为昨晚我也在场。”
“在下并非有意偷听梦佳姑娘与兰姨娘的对话,只是夜里散步消食,不小心迷了路,还请梦佳姑娘恕罪......节哀顺变。”她心里不无愧疚,语气温和,听在梦佳耳里却如五雷轰顶,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姨娘的死,必定与王公子脱不了干系。
朱夫人寻着机会见缝插针地质问道:“后院女眷众多,王公子此举恐非君子所为,再说了,若是公子刻意维护梦佳,编造出一番说词,也是说得过去的。”
慕榕浅浅一笑,“夫人,朱家那么大,在下初来乍到,迷路也算情有可原吧?况且我在京城时,曾经听一个三品大员说过——若要定一个人的罪,必须拿出证据,哪里有被指控之人,还得反过来证明妳是在瞎说的道理?”
至于那个三品大员是谁,她就不说看他自己入不入坑。
顾旻懒得理她,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梦佳,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或者应该说......朱家人都没有那么简单!
朱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强忍着满腔怒火,对朱远说道:“老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纵放凶手,府中上下不免人心惶惶。不如暂时将梦佳关押起来,等陈县令派人调查过后再说吧。”
慕榕冷笑了声,不甘示弱:“朱夫人还真是大义灭亲哪,反正不是妳亲生女儿,怎么作贱都行,这回怎么着?想将梦佳推出去当替死鬼?省得妳还要想方设法,勾结盗贼残害庶女?”
“住口!”朱夫人怒不可遏,“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自从梦佳回来后,她就让身边的杜嬷嬷毁去书信往来的痕迹,一干人证也都处理干净,才不信这位王公子能手眼通天,拿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