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细想来着实令人费解，有多少宫女向往着出宫过平凡日子，可偏偏为何是清兰会受到云妃的垂怜？而她还偏偏来到南方，好巧不巧被朱远看上？
巧合一但多了，本身就是一个大漏洞。
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将所有人跟牵线木偶一样玩弄于手掌心？
墨云霄轻点她的额头，赞许道：“不错，变聪明了。”
他命人撤去碗盘，取出一个卷轴，在桌上铺展开来，赫然是一幅雪中寒梅图，慕榕惊讶道：“是清兰的刺绣！”
清兰服毒自尽后，青洛依照慕榕吩咐，取走了那幅刺绣，后来交给了墨云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参透其中奥义了。
琴棋书画向来是她的短板，只能虚心求教：“小的才疏学浅，还望墨王殿下指点一二。”
装模作样的客套话逗笑了墨云霄，连人带椅一把拖过来紧挨着自己，老实不客气地环着她的腰，有意无意的轻轻摩挲——慕榕毫无杀伤力地斜瞪了他一眼，为了满足好奇心，姑且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他的趁机占便宜。
“初见清兰的刺绣时，我也以为是倾香殿前的梅园，但其实并非如此。”墨云霄修长手指在墨梅图上轻点，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布局不同，还多了一棵倾香殿不曾有过的凤凰木。”他指尖落在图纸一处虬结苍劲的古树，慕榕细心地留意到蹊跷，皱眉道：“你如何得知她绣的是凤凰木？”
相较之下她虽是个文化流氓，但单单从刺绣针脚就能分辨出树木的品种，这本领能通天了吧。
墨云霄微微一笑，嘉许道：“聪明，我也是到了云氏古宅，才领悟到清兰绣的是凤凰木。”
慕榕呆了呆，脑袋终于开窍，惊疑道：“等等，你见清兰时，她曾说母妃过去在月华宫日日望着凤凰木垂泪，难道......那棵树就是打开秘道的关键，而清兰是刻意暗示你这条线索？”
她好奇心满溢，拉着墨云霄的衣袖催促道：“你快些一次把话说完呀！”再卖关子她就要急死了。
“稍安勿躁。”墨云霄好笑地捏捏她的纤腰，细细地为她解惑，“清兰所言半真半假，虚实难分，但这幅红梅图却毫无疑问，指的是云氏古宅的大阵。”
“大阵？”慕榕了然地点头，“难怪你今日踩的步伐有些古怪。”她当时只想着此处必然有机关，提防着墨云霄遭到暗算，也没去细想墨云霄为何熟知阵法，原来是早从清兰这儿探出端倪。
墨云霄颔首道，“此为九宫八卦步，始坎、次兑、次坤、次震、复息于中宫。自中宫至巽、次干、次艮、次离，一周毕矣。”
慕榕很诚实地摇头，“听不懂。”她没有罗盘指针也能分得出东南西北就不错了，没想到古人这么有方向感，连步法都这么会玩儿。
“云氏古宅原本就依八阵图所建，以青鸢山的脉络为屏障，内有八条主巷道，延伸出十八座厅堂，十八口井，十八口塘，若非云家人指引，外人难窥其面貌，这也是云家能避世百年的原因。”
相传云九歌死后，当时的云家家主奇才大略，毅然率族人隐居于此地，与朝廷相安无事，凤女传说才渐渐湮灭于世。
而清兰只是月华宫的宫女，为何会深谙云氏古宅的布阵，云妃主动传授的可能性最高。但当时云氏已经覆灭，云妃深居后宫，又何须将一个不存在世上的秘密告诉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
慕榕头又痛了，“这不合理，若是大阵如此玄妙，区区几个小毛贼，有何能耐可以灭了云家满门？”
墨云霄缓缓道：“由内而外攻破。”这是唯一的可能，当时的云家肯定出了内贼，里应外合之下，这座固若金汤的古宅才会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
屋舍既毁，大阵已破，无论对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还怕不手到擒来吗？
两人一时无言，烛光映照着静静相依的身影，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良久，墨云霄才开口打破沉默，低沉嗓音带着几分难言的阴郁，“榕榕，妳可记得在白马寺曾经误入一片暗藏阵法的树林，差点遭遇凶险？”
慕榕一怔，她也正在想这件事，只是不敢胡乱把心里的猜测说出口，看来他们心有灵犀，早已想到同个点上去了。
深谙阵法、对云家轶事暸若指掌，云家出事后却当上白马寺方丈，相当于国师的地位......
“我不信是他。”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不愿相信。”
永安方丈——云淮安，若不论血脉，也算是云家后人。
身为云庄主的养子，虽无血脉传承，但自小在云家长大，肯定对云家大阵了若指掌。
以永安方丈的本领，就算云家毁于大火，也定能找出秘道所在。
说不定密室被清空，也是他的手笔......慕榕不自觉地握住墨云霄的手，这实在太令人难以承受了。
墨云霄反握着她微凉的小手，淡然道：“毋需多想，老头子若是奉命铲除云家，又何必留我性命？我只是想提醒妳，千万不能轻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凡事留点儿心眼，懂了吗？”
——说来吊诡，永安方丈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就是让他别相信任何人，若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了，会不会气得跳脚呢。
慕榕轻声笑了，侧头靠在他宽厚的肩，理所当然道：“可我信你呀，你说什么我都信。”
无论万千世界如何动荡，她是他唯一的信仰，至死不渝。
她不信他，还能信谁？
沉凝的气氛下，她的动作平添几分亲昵的暖意，墨云霄冷峻的侧脸线条为之和缓，不由自主拥紧了她，“榕榕，若是有一日，身边信任之人背叛了妳，或者做出不可原谅的恶行，妳当如何？”
慕榕浅浅勾起唇角，“霄，那你认为何为背叛？在我们那儿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天使可以为全世界背叛你，但魔鬼会为你背叛全世界——在绝望之际出手救了你的人，即使他是魔鬼，你难道就不感谢了吗？孰是孰非，很难以单一的标准衡量。”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