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顾大人这些日子一直闭门养病，据说已经病入膏肓，连侠医慕阳都束手无策，大理寺少卿已经美滋滋的做好升官的准备，没想到朱家人的囚车前脚进了京城，关进大理寺的监狱，隔天顾旻就若无其事地上朝了。
稍有些官场素养的老臣一下子就嗅出了猫腻，看待顾旻的眼光也充满敬畏，只有几个愣头青傻傻的上前关怀，究竟顾大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连阎王爷都不敢留人？
顾旻瞥过几个内心瑟瑟发抖的官员，饶富深意地答道：“许是世上还有诸多该死之人，暂时轮不到下官吧。”
弱小无助的官员：“......”顾大人这么毒舌小心没朋友！
大理寺卿位居九卿之列，是管理刑狱的审判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执掌重大案件、贪官污吏的生杀大权。当初顾旻判定墨景熙与慕榕义绝，虽然大大出了风头，也招来不少明枪暗箭，其中恨他入骨的头号仇家，非四王爷莫属。
此番顾旻病重的传闻，最高兴的正是墨景熙，琢磨了好一阵子，想安插自己人进去大理寺，才刚有了点头绪，没想到顾旻就阴魂不散地盯上楚学士，当着皇帝的面告发楚家贪赃枉法、官商勾结。
朝臣与皇商勾结，若是罪证确凿，刑罚只会比朱家更重——前阵子慕太师失势，楚学士还恨不得重踩几脚，如今人家的门生不就带着阎王大刀回来还击了吗？
楚学士自然不肯乖乖挨打，当着皇帝的面又是喊冤，又是意图撞柱以示清白，寻死觅活好不容易被御前侍卫拦下，直接摘了官帽送进大理寺等候讯问。
墨景熙脸色铁青，恨得牙痒痒，楚家人啊楚家人，真没一个省心的，楚学士指天立地发誓自己绝无勾结皇商，他才帮着出手弭平风声，如今倒好，被顾旻打中七寸，恐怕再无翻身的可能。
皇帝说了几句训诫群臣的重话，便匆匆退朝，把顾旻叫进了御书房。
面圣之前，顾旻早想好怎么把慕榕从朱家这淌浑水摘出去，没想到皇帝劈头就慈眉善目地说道：“爱卿这趟到南边查案辛苦了，说说看，十三家的媳妇儿当真跟他闹掰了，留在青鸢山不肯回京？”
顾旻：“......”陛下英明。
他审度用词，模棱两可地说道：“启禀陛下，王妃因外祖父仙逝，哀恸欲恒，便多留几日守孝，代替太师和夫人略尽孝道。其余微臣一无所知，不敢妄言。”
虽然把慕榕捧成孝悌楷模有点儿违心，但这也是权宜之计，省得那女人远在青鸢山都能成为箭靶。
顾旻一副正气凛然、不谈论人家家务事的高冷范儿，墨天麒不禁为之气结，他就想抓十三的小辫子怎么了？不是宝贝媳妇儿宝贝得紧？居然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南边，不是闹掰了是什么？
墨天麒一听到风声，老早就心痒难耐，要不是墨云霄行踪太过隐密，不主动露面任谁也寻不着，早就被他抓着大肆嘲笑了，还轮得到退而求其次来拷问顾旻？
“听说爱卿大病初愈，可是南方水土不服？回头让太医好生诊治一番，切莫落下病根才好。”墨天麒眼见问不出个四五六，话锋一转，关切起臣子的健康。
暗龙卫隐晦地回报了顾旻的病情，据说这场病来得既急且快，幸好慕阳即时想出了医治之法——剑走偏锋，用毒蛇祛毒，否则顾大人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回京。
顾旻微微思索，就知道其中利害，他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并非水土不服，而是在京城遭人下毒，在南方时毒性发作，万幸慕家三公子正好在青鸢山，他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这才侥幸捡回一命。”
皇帝既然主动开口问，就表示他并非一无所知，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承以对，省得牵连无辜的旁人。
墨天麒脸色一沉，“爱卿乃朝廷命官，朕的左右肱股之臣，竟然有人胆敢下此毒手，此事让暗龙卫去查，必须严惩不贷，绝对不能姑息！”
顾旻不疾不徐地说道：“臣身受皇恩浩荡，执掌天下刑名，有心人挟怨报复，或者予以警告，也不无可能。”
他微微一顿，才意味深长地叹息，“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在青鸢山毒发之际，原已报必死之决心，如今幸能留一息回京面圣，待朱家一案了结，微臣斗胆乞求陛下开恩，准许臣远离朝堂，做一闲云野鹤的教书先生。”
墨天麒原先主动提起顾旻身上的毒，的确存了试探之意－－堂堂一个三品大员，为何会身中奇毒，又大老远的跑去青鸢山，其中和慕榕又有何干系？
如今听顾旻所述与暗龙卫所言相差无几，已经消除了大半疑心，再听到顾旻萌生退隐之意，便语气和缓道：“爱卿师承幕太师，向来铁骨铮铮，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材，切莫因此丧志，否则岂不合了下毒之人的心意？”
皇帝又好生安抚了几句，顾旻才千恩万谢，表明自己忠君爱国之心，又承诺将尽速审理朱家一案，随即稀里糊涂的收了几大箱珍稀药材，在暗龙卫护送之下回府邸休养。
一直到墨天麒坐下来批阅奏折，才猛然发觉——他明明是把顾旻叫来盘问，想旁敲侧击慕榕为何出现在朱家，怎的到最后变成挽留慰问，该问的啥都没问成？
不愧是慕太师的首席爱徒，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真是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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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岩万壑连绵不绝，烟雾缭绕的山谷深不见底，劲风飒飒，吹得站在山崖上的挺拔身影衣袂翩飞，墨衣玄裳，几乎与嶙峋峭壁融为一体。
墨云霄孤立在山巅，遥望着远方的茫茫暮色，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巍峨的云峰之间，他才微微侧头，淡声道：“出来吧。”
身后的山石暗处，永安方丈缓缓踱步走到他身旁，并肩远眺着寂静的黄昏。
“费了大力气引我回京，终于肯现身了。”墨云霄凛冽嗓音如泠泠玉石，清冷俊逸侧颜如山石跌宕，暮色下有几分神似云嫣然。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