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清脆轻灵的笑声响起，“王妃娘娘好兴致，上酒肆喝清茶，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不过眨眼的瞬间，小桌对面就多了个不速之客。
女子身穿粗布衣裳、面容平凡，从头到脚毫无记忆点，转头就会被忘记。
慕榕微微一笑，将温好的酒盏递过去——不同于她喝的碧螺春，而是货真价实的菊花酒。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慕榕纤指轻扣着木桌，言笑晏晏，“妳也知道我是个万事不发愁的性子，更何况是故人相见，应该高兴。”
她拈起杯子笑道：“妳说是吗？小蕊丫头？”
听到这个名字，女子平平无奇的脸突然有了笑容——原来这名易容的女子，正是下落不明的小蕊。
“小蕊拜见王妃。”她的神情不再羞怯天真，连说话的语气都判若两人，端起面前的菊花酒一饮而尽，轻声道：“您身体都好了吗？”
慕榕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杯缘，“我伤势如何，妳不是很清楚吗？多谢妳先前的照料，在战场上若非妳冒死相救，后来又尽心照料，说不定我小命真没了呢。”
小蕊眼眸低垂，静静地注视着慕榕的茶杯，看不出情绪，良久才开口：“您早就认出我了，王妃一向聪慧，可想过我今日为何约您前来？”
“妳让我猜啊？”慕榕勾唇，顽皮地侧着头，“若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妳今日就不会约我在此相见。我想多半是有什么目的，却功亏一篑，想跟我谈谈条件吧。”
先前那小丫鬟趁着更衣时，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塞进她手里，言明要慕榕独自前来赴约，有要事相告。
纸条署名写了一个“三”字，慕榕心头一怵，想起墨云霄无意间提及慕阳自从前去傅沅澧的别院“救”小蕊，却扑了个空，只跟暗卫说了要先返回京城，从此行踪不明。
她想着这个神秘人肯定跟三哥有关，却没想到小蕊竟然会现身相见。
小蕊不承认也没否认，淡淡地说道：“王妃娘娘难道不好奇，我为何扮成个丫鬟接近您吗？”
慕榕叹了口气，这丫头的演技真绝了，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还来问她好不好奇，这不是摆明了戳心吗？
“妳知道我的个性，爱说不说，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放不下的。”慕榕慵懒地靠着窗台，好奇害死猫，这苦果她体会得可太深刻了。
那封把她骗到山崖上的信，究竟是不是出自小蕊手笔，也不需要再探究下去，想得太清楚，不过是自讨伤心罢了。
小蕊轻笑出声，眸底笑意灿灿，终于有几分过去的熟悉感，她摇头轻叹：“小姐啊，您可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慕榕抿了口茶，淡声道：“顾旻真的是妳亲哥吗？”
说真的，她不在乎小蕊究竟是谁的人，然而顾旻......若是他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妹妹，竟然只是有心人布下的棋子，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小蕊倏地敛去笑容，低声道：“是他对不起我在先。”眸中有恨意一闪而逝。
慕榕视若无睹，挑眉道：“还真是亲哥啊？看来他运气还不算太差啊。”虽然找回一朵带毒的黑莲花，但至少全了多年来的念想，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吗？”小蕊嘲弄道：“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差点害死他心爱的女人跟最好的朋友，逼得他辞官离开京城，跟前朝乱臣贼子以命相搏，换来了什么？明明是跟前朝太子，到最后沦落为太守，您说他运气不算差，我却觉得他这一生，真是悲惨到不值得活呢。”
慕榕神情骤冷，“妳是谁的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我都不在乎，反正恶人自有天收。但妳应该很清楚我的底线，要是敢伤到三哥一根头发，不管妳有何目的，这事儿绝对没完。”
这不是警告，而是货真价实的威胁。
小蕊闭了闭眼，轻声道：“王妃毋须动怒，三公子很安全，只要王妃您愿意答应我一件事，他很快就能回到慕家，甚至......不会记得曾有过我这个逆徒。”
“说。”慕榕毫不啰唆。
“龙武军为了替王妃娘娘报仇，由赤炎大人亲自领军，已经打到北月皇都。”小蕊欠身一拜，“只要墨王殿下退兵，三公子自然能平安返家。”
慕榕挑了挑眉，比刚刚回答得更坚决：“办不到。”
一句话就谈判破裂。
小蕊一怔，没想到慕榕会想也不想就拒绝，皱眉道：“王妃娘娘，北月国国主已经三番两次递出和谈的请求，安晋一派早已失势，此时停战谈判，对天圣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不是为了三公子，您也明白这仗已不需要再打下去了。”
“是吗？”慕榕漫不经心地扯唇，“打仗的事我不懂，既然妳认为应该停战，不如放了三哥，我自愿当人质，让妳威胁墨云霄退兵，如何？”
“绝对不行。”小蕊立刻拒绝，神情严肃，“无论您信不信，我从不曾想过要伤害王妃。”
慕榕轻笑了声，“小蕊啊，当年妳在四王府的地牢救我一命，不管动机为何，这情我承。可我和慕家都没半分对不起妳，妳说没想伤害我，那么助情花毒，还有半年前的圈套，都跟妳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顾旻就算曾抛下妳，也是情非得已，他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被傅沅澧抢先找到妳，对吧？”慕榕淡淡地说道，“我就不懂了，既然想置我于死地，又为何要在战场上冒死相救？小蕊啊小蕊，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小蕊交握在膝上的手指蜷起，苦笑道：“小姐，您不会懂。”
做过的一切，她无从辩解，也不期望慕榕能原谅。
从来不是她决定要走上什么路，而是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错轨了。
“那好吧，不说就算了。”慕榕神色冷然，“我可不是随时都愿意束手就擒，错过这次，妳能拿什么要胁墨云霄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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