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苦？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刀尖上打滚，踏着尸海成名，为龙武军鞠躬尽瘁，从没过过一天闲散的日子。
原本以为要在冰心毒的折磨下了此残生，天可怜见，遇上了一眼万年的爱人。
如今榕榕无端被牵连，几次在生死边缘挣扎，上一辈的恩怨，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彻底了结？
墨云霄默然不语，半晌，才道：“臣只要榕榕平安无事。”
太后猛地抬头，急切地说道：“霄儿，先前哀家并不知情，屡次伤了你的心......如今真相大白，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帝执意将这天下托付于你......”
她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满眼慈爱：“你为天圣国付出这么多，文韬武略，当得起储君之名，日后入主东宫，哀家定会为你选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墨天骐暗道不好，太后此举过于急切了，若是激怒墨云霄，有可能鱼死网破，坏了他苦心铺排多年的计划啊。
太后浑然不觉，犹在殷殷切切地嘱咐：“榕榕那孩子，哀家也喜欢得紧，只可惜......国师亲口对哀家说了，她坠崖时伤了身子，此生难再有孕，日后......哎，不过多生事端罢了，霄儿，听哀家的话......”
“嗖”的一声，墨云霄长剑出鞘，剑尖直指着太后，一脸漠然。
“太后可能误会了，今日臣不是来认亲的。”他一字一字道：“这辈子，都没这个打算。”
“霄儿，把剑放下！”墨天骐骇然，上前一步拦在太后身前，暗龙卫听见这声呼喊，蜂拥而入，森冷的利刃团团包围了墨云霄，杀机一触即发。
墨云霄面无表情，黑眸森然，持剑缓步上前，“陛下钦定的国师，埋伏在臣身边二十年，都做过什么，陛下难道能说自己一无所知吗？”
就连慕太师当年在朝堂上宣读先帝的遗旨，恐怕都是墨天骐暗中授意。
“说来好笑，先帝将冰心毒交给臣时，曾说了几句话，臣当时年幼，并不懂得其中利害，如今想来，今日的局面，恐怕早在先帝的料想之中。”
墨云霄一字一字道：“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他哪一条路都没选，自己服下冰心毒，苟延残喘十年，终于挣脱束缚，成了天圣国最强的蛊王。
但若要牺牲心中所爱去交换，这天下，不要也罢。
“臣再给陛下与太后最后一次机会，榕榕究竟在哪里？”墨云霄持剑的手稳如泰山，每踏出一步，都释出浓浓的杀意，连忠心护主的暗龙卫都感受到危机，忍不住出声喝道：“快把剑放下，此举等同谋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墨云霄闻言展眉一笑，俊美容颜如死神现世，亦神亦魔。
“说得好。”他微抬起龙渊剑，头也不回，“今日，我就当了这个乱臣贼子又何妨！”
那瞬间，墨发无风自动，墨云霄挥剑扫过，内力轰然爆发，脚下的金砖地炸裂开来，碎成片片——毁天灭地，他又曾怕过谁？
“住手！”墨天骐护着太后，他终于知道墨云霄会为慕榕做到什么地步，那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旨意，绝非玩笑而已。
“霄儿，切莫铸成大错，朕......听皇兄一句，把剑放下，国师绝不会伤害榕榕，朕答应你，立刻下旨命国师放人！”墨天骐心在淌血，但是在众人面前，他永远只能是墨云霄的皇兄。
为了天圣国，为了墨云霄往后的命运，注定只能父不父、子不子了。
鲜血沿着墨云霄裂开的虎口滴落在地，他收剑入鞘，心已然麻木，毫无知觉。
果然，这场大戏，从头到尾墨天骐都知情。
可惜当局者迷，那位道貌岸然的国师，早已脱离皇帝和太后的掌控，可笑的是他们仍把慕榕当成拿捏墨云霄的筹码，与虎谋皮，各怀鬼胎。
墨云霄冷漠皮囊底下藏着一身君子骨，谁都不信，却仍愿意为了黎民苍生一往无前，就算是报一饭之恩，也足够了吧。
“陛下。”他沉静地唤了声，“十年前的照拂之恩，臣还清了。”
此后，天圣国的命运如何，都与他无关。
那一日，墨王留下了龙渊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仁寿宫。
无人敢阻拦，也无人敢问罪，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泄漏出去——禁卫军和暗龙卫都被下了死令，胆敢将墨王持剑闯宫的事说出去，全员诛杀！
即使封锁得如此彻底，还是有人神通广大地知晓了这桩秘密。
当晚，凤仪宫的皇后娘娘兴致盎然地多用了半碗饭，还命人给在太庙思过的六王爷送去几样御膳房的点心，聊表慰问之情。
翌日，太庙禁卫军在寝殿里发现六王爷冰冷僵直的尸身，嘴角干涸的血迹隐隐发黑，疑是身中剧毒，而他脸上那抹欣喜若狂的微笑，为这桩离奇的死亡平添几分诡谲的猜测。
有人说是六王爷夜深人静之际，想起自己的罪孽，痛悔至极，于是饮鸩自尽。
也有人说是墨王殿下恼恨六王爷多次生事，掀起皇室血脉之争，命人斩草除根，毒杀了墨景渊。
最后内务府为六王爷筹办了一场体面的丧礼，对外只说是王爷在山林间散步时，一时兴起误食了致幻的毒菇，意外身故。
至于真相如何，无人闻问。
因为京城出乱子了。
先前三皇子墨景钰被分封到西南方，提前从储君之争出局，他表面上有条不紊地治理封地，韬光养晦，暗中集结了几个曾被天圣国所灭的边陲小国，组成一支“正义之师”，誓言进京讨伐乱臣贼子，诛杀墨王，匡扶社稷朝纲。
在墨王多年的运筹帷幄下，西南边疆多年无战事，如今墨王殿下挂冠求去，无人能号令龙武大军南下，这支“正义之师”竟打穿了昔日镇国公一脉负责防守的关隘，一路势如破竹地往京城推进。
而危急时刻，曾经拯救百姓免于战火荼毒的墨王殿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