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审瞅准机会将杨钊截了下来，拉到一边。
“都说王主事杀了人。”
杨钊大惊。
方才他就纳闷，戴家哪来的那么大胆子，敢光天化日地绑了王伦！
而且杜大友还说王伦浑身是血……
原来竟是王伦杀了人！
杨钊快速地恢复了情绪：“王伦不可能杀人。”
“我知道。可戴家却说他杀了人。”
“什么意思？”
“戴家为什么要污蔑王主事？”
“只可能是土地的事。”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杨钊一下就猜到了。
李审再问：“为了保住王主事，杨县尉能开出什么条件？”
杨钊明白，李审这是在与他交换意见，以便达成共识，才能一致地应对戴家。
杨钊果断道：“我不能让王伦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我不会跟戴家谈条件。”
李审没有劝杨钊：“好，我听你的。”
二人一同来到县衙门口。
情况比杜大友说的还要糟糕。
八字墙外已经围满了百姓，戴家的人正穿梭其中，不停地给他们散播王伦杀人的消息。
被杀的王大壮的尸体也用木板抬了过来，就横放在衙门正门口。胸口处的伤口触目惊心，上面嗡嗡嗡地扑满了苍蝇。
最让杨钊揪心的还是王伦。
王伦身形修长，肤色白，也算得个美男子，平时也很注意自己的仪表装扮。可此时，他满身血污，披头散发，失魂落魄。
王伦被身边的两个壮汉控制住了。
可其实王伦根本就没有反抗，也没有为自己发生辩白，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呆站在那。
“草尼玛！快把王主事给放下……谁敢拦老子？”
史大个先一步出了县衙，立即便要去将王伦抢过来。
可戴家的人怎会让他得逞？
他们一面死命拦住史大个等人，一面朝四周高喊道：“杀人偿命！王伦杀了人，绝不能让官府把他给放了！”
史大个气得拔出了差刀：“谁特么再乱嚎一声，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戴家的人也不虚。
立即有人挺着胸膛冲到史大个面前，还把胸前的衣服撕开：“你宰啊！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另有人跟着造势：“大家快来看啊，县衙又要杀人了！他们杀了一个还不过瘾，还要杀更多人……难道我们老百姓的人命便不是命么？”
这番“正义直言”，立即引来了周围百姓的附和，也纷纷嚷起官府杀人了……
杨钊还真怕史大个一急之下杀人，把事情进一步闹大，连忙叫来杨铆，先把史大个给拉下来。
接下来，杨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戴家杀了个出其不意，在县衙尚不清楚事情来由之前就造起了声势，让县衙十分被动……
不管怎样，先得控制形势，把王伦救回来。
杨钊拿定主意，站上了一个高点，竭力喊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先说上两句。”
随着他这一喊，衙门外混乱的人声立即就小了不少。
自从上次炸开回雁岗后，城内的民众大都认得杨钊，私下里都将他奉为天神下凡，所以见杨钊出来喊话，他们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
可还等杨钊继续开口，戴家的人堆里就先冒出来一个声音：“他只是一个县尉，他说的话不做数。我们要见县令，让县令出来主持公道。”
随即更多的声音响起来：“我们要见县令！我们要见县令！……”
好容易才被杨钊压下去的场面顿时又嘈杂了起来。
杨钊措手不及，只得先回到地面上来。
但同时，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异常。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一定是戴家人提前就商量好了的。
可他们为什么非得让李贞元出面解决？
难道仅仅是李贞元才是县令，是一县之长？
还是借此打压自己的威望？
还是……
他们认为李贞元能替他们“主持公道”？……
一直没有露面的李贞元这时也恰好走出了县衙，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戴家那边响起了叫好声。
民众的情绪也被鼓动起来，叫好声阵阵。
倒好像李贞元是他们的救星，是为民当家做主的青天县令。
阵阵叫好声中，李贞元又站上了杨钊方才站上的高点。
杨钊自觉地退让到一旁。
戴四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朝着李贞元行礼，随后朝着围观人群团团抱拳。
“县尊！各位乡亲！县衙户曹主事王伦，今日无故出现在天泉乡内，又去往乡中一座偏僻的山庙。等我们赶到时，只见到王伦满身是血，举止疯狂，而在他身下，便是乡民王大壮的尸首。王大壮只是天泉乡内一无辜乡民，前段时间因家中贫困，欠了一些赋税，还被县衙捉进了牢狱。我们不知道王伦为何要这么做，非要残忍地杀害王大壮，但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望县尊能主持正义，还王大壮一个公道，也还天泉乡和整个扶风县上万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李贞元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王主事杀了人？”
“正是。”戴四郎掷地有声道，“该处山庙荒废已久，平常就少有人去。而在今日，除了王伦和王大壮，再无任何人出入过。这一点，天泉乡的所有民众皆可作证。也有人看见王大壮进庙前还是好好的，而等到王伦进庙后便成了尸首，再加上王伦身上的血……所以杀人者，正是王伦。”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戴四郎话音未落，四周的人群便爆发出了阵阵愤怒的喊叫声。
李贞元呆立许久，随后朝王伦痛心地问道：“王主事，你何苦要这么做？”
“不是我……”
王伦刚一开口，声音立即便被淹没了，根本传不到李贞元的耳朵里。
戴四郎再次上前请命：“请县尊主持公道！”
“请县尊主持公道！”
戴家的奴仆们训练有素，几十人一起发声，铿锵有力，震动全场。
李贞元满脸不忍，可看了一眼四周愤怒的民众后，无奈叹道：“杀人偿命，这是天道，人力不可违……”
杨钊早就预感到事情不妙，可仍没想到李贞元竟能说出这句话来。
事情紧急，他来不得惊讶，连忙站出来吼道：
“王伦没有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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