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不是我们要的消息。况且，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们会不知道，还需要你再来给我们重述一遍？”
牙三不慌不忙地答道：“是你们叫我原原本本说来，我才说得这么详细。这位爷也别太心急，该说的，我自然会说。”
“少他妈在这卖关子，赶紧说！”
“是。”牙三再道：“杨钊虽然贪婪，但做事却十分细致。如今萧家的几处柜坊外，早已布置有他的眼线，说不定这萧府大门外也有，为的便是盯住你们萧家的动向。他们还做好了强攻的计划，在计量署内模拟出萧府和萧氏柜坊附近的道路，反复商讨进攻路线……”
“好你个杨钊！”萧三郎听得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计量署那边我们已经送过钱了，拜帖也递了，他到底还想怎样？非要跟我们萧家过不去嘛……”
“够了！”萧二郎厉喝一声，打断了萧三郎的发泄，“先听消息。你有什么想法，待会再说。”
毕竟牙三还在场，有些话，只能关起门来说。
“杨钊这一系列动作，其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要对萧家下手，要把萧家积攒下来的财富据为己有。我的消息就是这些。”牙三结束了他的讲述。
萧二郎沉思良久，问牙三：“你在计量署内有人？”
若非有人，怎么可能打探得出里面的消息，还知道里面的一些具体部署。
“有。”
“把人卖给我，我再给你一盘金叶子。”
牙三忍不住又盯着那盘金叶子看了几眼，好容易把视线收了回来，摇头道：“我说过，牙人只卖消息，不卖人。两位爷见谅。”
“两盘。”萧二郎继续加价。
牙三叹了口气道：“非是我不想挣这钱，两位爷有所不知，杨钊做事甚是谨慎，只有他身边最亲信的那几人才能接近他，也才能得知他的真实想法。我在计量署的间人，终究不是杨钊的亲信，向他买几个消息还成，若想用他来办事，绝无可能。”
萧二郎确认了牙三说的是实话，挥了挥手：“行，你可以离开了。”
牙三接过盘内的金叶子，小心地叠起来，揣入袖笼中，告辞道：“牙三就先告退了。”
萧二郎嘱咐道：“若再有了计量署的消息，随时来报，萧家不会亏待你的。”
“牙三明白。谢二位爷赏赐。”
牙三离开了。
在牙三的身影消失的同时，一名着僧袍的老者从里间转了出来。
“大哥，这牙人说的话，可信嘛？”萧二郎连忙问道。
着僧袍的萧大郎在屋里踱着步子，还在回味他方才听到的内容，不急着回复。
“那个杨钊真会对我们萧家下手？”萧三郎也耐不住气问道。
“孽报啊！”萧大郎终于开口了，他合十叹道，“有因必有果。我早与你们二人说过，多事善业，方得福报，你们却总听不进去，贪恋俗物，不肯罢手……现在，孽报来了，想收手也已完了。”
萧三郎是个急脾子：“大哥，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别再念经文了。”
萧二郎却听出来了玄机：“大哥的意思是，那牙人的消息没错，杨钊真要对我们萧家下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大郎竖掌叹道。
言下之意，牙三的消息是对的。
萧三郎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他发不出脾气来了，瘫倒在榻上：“完了，我们萧家完了……”
萧二郎更沉得住气些，他把牙一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杨钊想灭了萧家，老子便就抱着他同归于尽，谁也别想讨了好去……大哥，你说呢？”
“对。要闹就闹大，我们萧家落根关中十几辈人，难道还怕了他一个靠着娘们上位的狗官不成？”萧三郎立即附和。
两人一同望向萧大郎，等后者最终定夺。
“阿弥陀佛！按你们的意思，是要把我们萧家十几辈人积累下来的家底，全部拿去与杨钊搏命嘛？”
萧大郎的回答如一盆冷水，顷刻让两人冷静了下来。
尽管萧三郎还怨恨地骂了一声“狗官”，但也不再提同归于尽的话。
“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萧家这些年来，是积攒了些家产，可又能如何？在朝廷眼里，我们就是脚底下的蝼蚁。至今还能蹦跶几下，已经算得福大了。如今来的又是杨钊，你们既知他的身份，便也当知道，我们对抗他的下场。就算是为了先祖们的辛劳考虑，我们也不应当逞一时之快。”
听完萧大郎这一番劝言，二人再无话说，只有同时表态：“大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明日，我会去计量署拜会杨员外，恳请他手下留情……”
“就那个贪得无厌的狗官，他会懂什么手下留情？……”萧三郎急不可耐地插了半句，又被萧大郎目光一扫，乖乖地重新闭了嘴。
萧大郎此时已收起了他念经时的慈悲面目，眼神忽暗忽明，仿佛又回到了他曾纵横西市里的样子：“你们自去想办法自保。先保人，再保家产，能保多少算多少。切记，只求自保，不可贪恋，更不可触怒官府。”
“明白了，大哥。”
…………
计量署内外，堆满了前来拜会的各色人物和贺礼，但杨钊躲在内堂里，一概不见，只派王伦等人出去周旋。
他既然已经决意除掉萧家，何不等除掉萧家之后，再与西市里的各色人物面谈呢？
到了那时，他和计量署的权威更重，手里握着的筹码也更多，再来谈判时，也就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但田老儿送进来一张名帖，让杨钊破例召见了一人。
名帖上写着：青龙寺僧人萧大拜上。
长安城内，僧寺六十四，尼寺二十七，数量之多，可说是随意驻足一处，抬头望去，皆能望见佛楼琉璃瓦。一个青龙寺的僧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此人名萧大，杨钊就不得不见上一见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