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轻垂菊花蕊，灯穗轻摇，慢慢悠悠恍如风平浪静。
“苏绾！”外头一声儿唤，苏绾陡然一惊，握住手中剑柄发紧，指节泛白隐隐震颤。她慢慢起身，颊中晕了层胭脂，却依旧难盖那股苍白。
怀煜书在外头已经整装待发，在门外站了许久都不见苏绾来开门，便心生推门之念。才起手，门“嘎吱”一声儿在这时豁然开启，他“嗯”了一下，叫道：“苏绾，你怎么了？”
苏绾蹙眉，脚步有些虚浮不稳，却轻巧一笑：“没什么。”
“是么？”怀煜书上下打量着苏绾，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便伸出手，“我扶你。”
“呵……廷尉大人是小瞧了我吧？我就是昨儿个没睡好。”
“……”怀煜书自讨没趣，迟疑地收回手，“那好，我们出发吧！”
苏绾点头，跟随着怀煜书一道往宫门而去。
一路上，苏绾沉默不语，表情凝重。怀煜书疑心不浅，与她靠近一些儿，怕她随时会倒下去。他笑了笑故作轻松：“我听双莲说，昨儿个你又闹不舒服了？”
苏绾斜睨他一眼，冷冷笑道：“宫中确无秘密，我就咳了一声儿，今儿便传到你耳朵里了。”
怀煜书耸眉：“没有大碍便好。”
苏绾暗自叹了口气：“楼御医来过的，你放心吧。”
“你的药吃了么？”怀煜书忽然岔开话题问道。
苏绾愣了一下：“呃……吃了！”
怀煜书的眉头轻轻一皱，指着前边儿的深巷尽头说道：“璎舍人已经部署好了，你的那些同伴此刻都在那儿等着你。届时宫门一开，你承诺的能做到吗？局势混乱大约难以掌控……其实有些差池也无可厚非。苏绾……”
“不，我承诺过的，一定会做到。我已经早些天便派人通知剡洛了，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放心吧……即便……即便拼上我的性命，也会保全他们的。”苏绾缓缓说道，目光沉远。
怀煜书轻轻一叹：“谢谢你。”
“是我该谢你。”
“苏绾，”怀煜书伸手想去掰住苏绾的肩头，“我真的……”忽然眸光一震，苏绾已经整个身子发软倒了下来。
“苏绾？苏绾！苏绾……”
苏绾脑中晕眩不堪，时明时暗，晨曦之中的曙光像把利斧劈开了迷雾，曙光清浅而润泽，轻轻泻落她的满脸，镀上一层薄金。她蠕了蠕唇，对怀煜书说道：“我……好累，我想睡会儿……”
“苏绾？”怀煜书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飞快扶稳苏绾的身子，低吼道，“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啊……”
“我……”苏绾摇头，脚底心如有针尖游走，十指连心痛地她想抽搐。
怀煜书涨红了脸，此刻深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今儿的一大帮禁卫军全叫他给撤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毫不犹豫抱起苏绾，立刻朝郭襄子他们等着的地方跑去。
“郭夫子？郭夫子……”怀煜书远远地便看到一堆人影在时不时向他们这边儿眺望，便心急地喊道。
郭夫子的右眼一跳，慌忙同黄叶一起赶了上去：“怎么了？”
“她……她似乎……”
苏绾脸如金纸，双眉细蹙，但是手上还仅仅抓着剑柄不肯放。郭夫子忙道：“将她放下来，我瞧瞧。”
正欲探下身，前方急声来报：“廷尉大人……廷尉大人……洛军打到宫门口啦……”
怀煜书眉目骤凝：“可看仔细了，究竟是洛军还是其他人的兵？”
“是洛军，是洛军啊廷尉大人！”来人急惶惶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他们的旌旗气势凛凛，属下哪里会看错。廷尉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怀煜书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苏绾不知何时眸中发凉，正撑着身子要起来。他眉目一拧，“开宫门，迎洛军。”
“啊？”那人差点儿连下巴都教掉到地上去，结结巴巴地问道，“廷尉大人，你是想瓮中捉鳖吗？”
自作聪明的小兵遭了怀煜书冷冷一眼：“快滚，滚去让剡洛滚进来！”
“呃……”这莫名其妙的脾气儿登时让小兵慌了，立马想屁股尿流一般地跑去传令。
“等等，”苏绾叫住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象牙令递给他，“拿着，认得这个吗？……这是……整个皇宫的通行令，你……务必要亲手交给洛军统领。你别怕……洛军，不会伤你分毫的。”
那人愣了一下，并不认得苏绾，因心中怪异多嘴问了一句：“姑娘……你是何人？”
怀煜书听闻便飞起一脚踹出去：“滚！”
“啊——”登时将那小兵吓得退开老远，以迅雷之速逃离开去。幸而手里已经抓到了象牙令，都则还得再跑回去。
苏绾不是十分放心，又对身边儿的兔儿爷道：“你去看着他去，必要时刻必施手救他一命。”
“是，少夫人！”兔儿爷领命，立刻狂奔着追去。
天际的晨光越来越明显，皇宫的轮廓上琉璃彩光化开一重重浓雾，仿佛为今日永兴翻页的历史恢宏篇章上，以斑斓做了脚注。
苏绾眉宇微皱：“扶，扶我起来！”
怀煜书乍然回身，起手去帮她。
郭襄子眉宇轻结：“丫头啊，你怎么不服那颗药呢？”
自打进宫之后便一直未再见过的郭襄子等人，原本见着苏绾倒还有些兴奋，此刻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给唬住了，个个儿板着个脸儿瞧着苏绾看。郭襄子更像是骤然老了好几岁，银发更甚，脸衔刀霜，稍加正经，瞧上去还真有几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苏绾视线动荡，忽明忽暗间见郭襄子，立刻抓紧了他：“我，想见他。”
郭襄子摇头叹息，对怀煜书道：“我也没辙了……赶紧使人将她抬到宫门口去。”
怀煜书一愣，立马揪起郭襄子的衣领，瞠目道：“什么叫你也没辙了？苏绾到底怎么了？”
郭襄子被他一吼，爷爷的脾气也上来了：“爷爷的祖师爷都未曾这么对爷爷咆哮，你小子算哪根葱哪根蒜？苏绾她死定了，她死定了你懂么？只要剡洛登基之前她还没服下那颗药，她便死定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