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永恒的哲学命题对绝大部分人类都毫无意义。
如果连活下去就费尽全力，那么在结束一天的辛劳后，谁又愿意把宝贵自由时间浪费在迫害脑细胞上？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情不好吗？
但冯世却不得不思考。
记忆走马灯般在眼前流淌。
出生，长大，学习，工作，修仙猝死，再出生，再长大，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地。
用最简单的语言概括就是：他穿越了，不在种花家，而是一水之隔的东瀛。
最糟糕的是，“他”变成了“她”。
上辈子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冯世，这辈子成了雪之下家的大小姐。
让冯世忧郁的是，虽然有着雪之下这个耳熟的姓氏，但她没有名为雪乃和阳乃的姐妹，只有一个哥哥，而且也没有居住在千叶市，而是更加耳熟的见泷原。
这是一个魔女满地走，qb多如狗的神奇城市。
在这座城市女孩子要尤其小心。
因为你可能随时死于魔女和魔女手下使魔的饥饿，又或者被一种名叫qb的yin兽·拐·卖，签下卖身契成为魔法少女，然后和比小怪兽厉害或者不厉害的魔女战斗，直到某一天堕落为新的魔女，成为这个巨大骗局循环的一部分。
但如果运气好，你不但不会遇到这些事情，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还能在仰望星空之余看到魔法少女的打底裤。
但这一切暂时都和冯世没有关系。
因为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和经验，再加上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冯世学习速度远超同龄人，被家族报以巨大的期待。
每一次将取得成绩，母亲都会满意地抚摸她的脑袋，称赞她，而父亲很少关注她，将大量的时间倾注在工作上。
但不论父亲还是母亲，都将更多的视线放在兄长身上。
那是因为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男性继承家族，虽然也不是没有男丁废柴到不行，或者下一代没有男丁，最后由女眷继承家族的情况，但冯世这辈子的兄长没有废柴到这种地步。
倒不如说，在父母的精心栽培下，兄长完全称得上品学兼优，继承家族几乎是板上钉钉。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她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强烈的掌控欲，当不了就不当，自己努努力，成为家族旗下某个公司的主管也是很舒服的嘛！
冯世如此天真地想着，直到有一天她路过父母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父母的讨论哪个家族比较适合联姻。
冯世一下子蒙了，她记得家族这一支只有她一个未婚女性，而父母讨论的家族好像都有很多男孩来着？
那一年她才13岁！
强烈的恶寒爬上脊背，冯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扑在床上，好半天才回过神。
那也许是在讨论大哥呢？毕竟大哥都17岁了，就算提前考虑结婚对象也不是很奇怪对不对？再说了，别人家男生多也不代表没有女孩对不对？
冯世这么安慰自己，然后更加努力地学习，并积极参与到家族各种活动中去。
这不单单是为了不辜负家族的期待，也为了她自己的私心。
读书改变命运，冯世希望通过努力学习摆脱联姻工具的结局。
生而为男23年，她实在无法忍受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身上也不行！
可惜这份美好的蓝图在两年后被一纸婚约戳得稀巴烂。
昨天晚上，父亲和母亲将她叫到书房，告诉她身为家族的长女，必须要为家族献身和尽忠。
冯世想要争辩，但父亲眼中分明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一晚，冯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却没想到来了亲戚，而家里的侍女因为父亲的禁令，除了一日三餐什么都没给她准备。
心态爆炸之下又恰逢大姨妈探望，在身体痛苦和精神抑郁的双重折磨下，冯世精神接近极限。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跟我定下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不签！滚！
冯世本来想这么说，但一想到上午被通知的婚姻，冯世脑子里某根弦蹦断了。
迎着白色yin兽的微笑，冯世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要变成男人！”
他就不信了！变成男人还让她嫁人？！
一阵白光后，她的愿望实现了。
“她”变成了“他”。
虽然眉眼间依然保留着女孩的清秀，但胯下的兄弟确实回来了。
那一刻冯世泪流满面，qb悄无声息地离开。
为了早点取消婚姻，也为了让家族及时止损，冯世马上把自己变成了男人的事情告诉了等待她认错母亲，可是母亲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他想过母亲会惊恐的骂他怪物，但从没想过母亲会怒斥他：“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家族蒙受多少损失和耻辱？！”
那一刻冯世明白了，也许母亲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母亲，身为女儿的她在母亲眼中也只是一个优秀的商品，由母亲亲手雕琢，是让母亲自傲的资本。
哈哈哈！你们大家族的人真会玩！
冯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抱有什么情绪，他只感到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洞，所以感情都从里面流走了。
极为冷静地，冯世分析道：“确实，不管是男女不分还是把男孩当女孩养，还是和重要的合作伙伴定下同性婚姻都是奇耻大辱。”
“你知道就好！”在冯世死寂的眼神中，母亲点头，威严地训斥：“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给你哥哥带来多大的麻烦？有些人可不希望你哥哥继承家族。”
“如果他们那你是男性却被当成女性抚养做文章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
“所以呢？”冯世终于忍不住了，再一次冲母亲大喊：“那我呢？我这些年来的努力算什么？”
“当然是找一个更优秀的丈夫！”母亲毫不犹豫地回答，似乎这就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公理。
明明什么都没有碰到，冯世却突兀地倒退，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打在身上，于是脚步也变得踉跄。
这就是绝望吗？
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剩下的只有死水一般的麻木。
无所谓了，已经无所谓了，不管他的努力也好，还是家族也罢，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魔力化作无形的墙壁，阻挡住错愕的母亲，冯世走进厨房，在母亲惊恐的视线中抬手，暴戾的魔弹自手中汇聚，打爆灶台。
刺鼻的气味顿时充满了厨房，警报响成一片，冯世面无表情指向高级公寓的门口。
看着母亲慌不择路地逃跑，几次近乎跌倒，冯世嘴角上扬，改变了泪水流淌的方向。
第一次，他发动了发动了自愿望中升华、刻入本能的魔法。
不是为了保护什么，而是为了自灭。
颠覆性别，扭转属性。
魔法少女失去澄澈的灵魂宝石迅速腐坏，急速地污浊，在突破某个界线之前，冯世点燃了火焰。
轰！
如母亲所愿，家族再也不会因此蒙羞，因为没有人会因为事故导致婚约者死亡而责备违约方。
“所以我现在是魔女……”
从烟熏火烤的墙壁收回视线，冯世低头看脚下的水洼，月光下，一张轮廓清秀的脸和他对视，不甚清晰的脸却依然能看出快要哭出来的狼狈。
“但为什么我还保持着理智？”
明明记忆中魔法少女一旦堕落为魔女就会失去理智，沉浸在幻梦中，只凭借本能和执念活动，可现在他的思维依然清晰。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幻梦，而在外面他的魔女之躯正在疯狂中杀戮？
困惑着，冯世下意识回到自己房间，房间大体完整，就是物品摔了一地，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迹，也不知道是消防车还是防火系统的杰作。
也许是离厨房最远，加上铺设了地毯的原因，房间里巨大的落地镜虽然仰着滑倒在地，主体却依然完好，足以让冯世看清自己。
人类的躯壳和他愿望实现后看到的并无差别——清秀的脸蛋，及肩的短发，纤细的四肢，只要穿上以前的衣服再塞两个胸垫就能完美的cos女孩子。
这张脸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稍稍增强了一些棱角，总体上差别不大。
但他的身后却流淌着什么。
仿佛有无数沥青在空气中流动，却不曾坠落，宛如漂浮的雾气，又像是痉挛的发丝，可在那层层叠叠的丝缕中，有无数眼球睁开闭合。
似乎是感受到冯世的视线，那些眼球齐齐看向他，安静的和冯世对视。
冯世骇得后退几步，可那道鬼影却未曾进攻，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平静得让冯世毛骨悚然。
在那无视平静的视线中，有那么一瞬间，冯世竟然产生了那不可名状的鬼影其实是他自己的错觉。
开玩笑的……吧？
冯世忽然想到了什么，慢慢地伸出右手，同时死死盯着那团鬼影。
随着手伸出去，那团鬼影也跟着同步移动，无数细丝交错蠕动，像是聚集的蛇，覆盖在手臂上，直至每一根手指的指尖。
深吸一口气，冯世对准卧室的墙低吼：“发射！”
鬼影爆射而出，墙面瞬间出现一个大洞，就在冯世2错愕的同时，鬼影已经缩回，安静地趴在手臂上，等待下一次攻击。
什么玩意儿？我跑错剧场了？
冯世难以理解，反复观察攀附在手上的鬼影，最终得出了一个极为不靠谱的结论。
他好像没有堕落成魔女，而是成了替身使者。
咔！
就在冯世想到魔女的时候，有什么触发了，鬼影向四周流动，中间露出一个空洞，一枚包裹在银丝中的黑色宝石位于空洞中央，和数根细密的、如同血管亦或筋膜的结构连在一起，缓慢地律动。
近乎本能，冯世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悲叹之种，魔女灵魂的物质化产物，魔女最重要的核心，只要悲叹之种还在魔女就不会真正死去。
换句话说，那一团鬼影就是他的魔女形态，或者魔女形态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在魔法少女眼中，悲叹之种是珍贵的蓝瓶，魔法少女们能通过悲叹之种排除灵魂宝石积累的污秽，避免自己变成魔女，保持充足的魔力。
但绝大部分魔法少女不知道灵魂宝石彻底污秽后会发生什么，因为qb只告诉她们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在如此慎重的警告下，魔法少女们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境地，会拼命猎杀魔女获取悲叹之种，所以他还要担心魔法少女的追杀。
可这样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他是魔女，可为什么没有发疯？
无法理解。
冯世叹息，他也是第一次变成魔女，等反应过来已经是这样了，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可不认为这是因为青春期男孩比女孩抗压能力强（没心没肺）的原因，那时候他彻底崩溃，男女之间的差异根本无足轻重。
应该有什么外力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
冯世忽然灵光一闪。
也许和他穿越有关系？
咕咕咕！
冯世摸了摸肚子，放弃了思考。
他饿了。
从床底下摸出储藏零花钱的铁瘪铁盒，从里面拿出一叠涩泽荣一（一万日元）和零钱若干，稍稍清点，冯世把涩泽荣一塞回盒子，把零钱和盒子分别放好。
没有带其他容易引起怀疑人生东西，冯世迅速出门，离开了灾难现场。
公寓的过道里满是水渍，电梯能正常使用，不知道是灭火及时还是经过了抢修。
乘坐电梯下楼，冯世昂首挺胸，和几个往公寓里赶的保安擦肩而过。
也许是因为冯世的表情太过淡定自然，保安并没有怀疑他，只是稍微询问了一下，就有礼貌地放他离开。
游走在放学后最喜欢的街上，冯世感受到了鬼影的躁动。
顺应本能，冯世稍稍解开对鬼影的压制，鬼影离开活跃起来，对准附近的人弹出一根根棉线粗的细线。
这时冯世才就着店铺的灯光看清，那些细线分明是盘结在一起的触手！
每一根细线都由数根头发丝粗细的触手构成，触手湿漉漉的，泛着沥青般的光泽，不住的律动，亦或者抽搐。
当线搭在路人身上时，冯世立刻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线流过来，一股饱腹感充盈大脑，但很快就饥饿的肚子压下去。
冯世注意观察最早被线搭上的男人，发现他神色变得萎靡，赶忙控制细线收回。
注视男人踉跄远去，冯世想起来了，魔女以人类为食，从人类身上获取生存所需的魔力。
就目前的情况，他无法判断魔女啃食的到底是是灵魂（感情）还是生命力，亦或者两者都有。
但他比较偏向灵魂和感情的假设。
既然魔法少女以感情作为魔力的来源，那么魔女啃食人类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当然，另外两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不清楚自己身为魔女的能力、生存所需的物资，只能一点点摸索。
因此每个可能性都有价值，在没有绝对的证据前，他只能说可能。
在一家深夜食肆吃饱喝足，冯世游荡在大街上，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捋羊毛。
不多不少，正好一小口的份量，不会让对方晕厥，只会感觉很疲惫，想早点回家。
若是遇上特别疲惫的社畜，冯世就放过他，以免造成事故。
社畜已经上班已经很累了，不要欺负他们。
曾经身为社畜的一份子，冯世尤其感同身受。
随着啃食的人数增加，冯世也逐渐品尝出了门道。
从那些满腹牢骚负能量爆棚的人身上抽取的魔力很美味，反之抽取的魔力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绕了一大圈，街上人流逐渐稀疏，剩下的人大部分夜间工作者，吸取他们就意味着让他们带着疲惫的身体工作，那样很不好。
而且也有八成饱了。
冯世摸摸肚子，打算找个地方过夜。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只能先找个旅馆应急，然后再找更便宜的地方，他记得家里投资过胶囊旅馆。
等搞定住处就找一份工作，可他现在算是黑户，估计很难，那么找和家族有联系的黑涩会？
冯世有些心动。
在东瀛黑涩会是合法组织，甚至会辅助警察维护治安，他之前为了积攒人脉确实和某一个组织的老大有所联系，要不？
摇摇头，冯世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些组织都是看着家族的份上才和他有交情，既然他不打算继续使用雪之下这个姓氏，那就最好不要向他们求助。
不过等搞清楚自己魔女形态的能力，有一定实力和底气后到可以用新的身份试一试。
手上的钱节省一点可以撑一个月，今晚先奢侈一把吧。
冯世脚步忽然一顿，魔女之躯忽然对他开放了什么权限，此刻他像是站在上帝视角同时操控两个身体。
来不及体验这份奇妙的感觉，冯世心中一颤。
有人在跟踪他！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