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抗着提比，冯世跨过真理之石门，来到了狭窄的箱子里。
就像是贵族使用的大衣橱，箱子通体刷成象牙白，散发着木料的香气，四壁雕刻有繁复精美的花纹，那充满宗教意味的纹路只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敬畏，忍不住屏气凝神，向神祷告。
那四面柜壁中位于冯世右边的壁上有一扇门，而正对冯世的那一面上凿开了一个方形的孔洞。
孔洞大约一个电脑显示器那么大，用精致的幕帘遮挡，而就在幕帘前方半米的位置上则摆放着一张相同画风的椅子，邀请来者入座。
祷告间吗？
冯世想着，没有多做犹豫，把提比放在椅子上。
可怜的提比完全没有意识到主人的险恶用心，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然后好奇地昂起头，和主人对视。
看来没有危险。
冯世满意地想，抱起提比再自己坐上去。
当屁股和椅子面接触的一刹那，冯世察觉到结界上爬过一阵涟漪，在轻微的空间扭曲后，冯世听到了恢宏的音乐，以及音乐中那无法掩盖的清脆打铁声。
？？？
冯世愣住了。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游戏的音效，可为什么是游戏？！
难道神不应该像真理那样超脱凡俗吗？
就算不在真理之门前永恒的驻守，也应当威严而肃穆，告诉信徒们什么叫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可在祷告间打铁是个什么鬼？！你就不怕自家的信徒信仰崩溃吗？
就在冯世寻思要不要掀开幕帘，看看对面到底坐着什么牛鬼蛇神的时候，一条银练拨开幕帘，露出后面坐着的一只银毛萝莉，而那条银练则根植大萝莉的头顶上。
那赫然是对方的呆毛。
“抱歉啊！”大萝莉头也不回，视线死死钉在电脑屏幕上，一边撸游戏一边说：“等我打完这关再说！”
“……哦……”
冯世眨眨眼，愣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消失。
在一道刺破败革的沉闷响声后，恢宏的BGM消弭，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像是亡者在悲鸣。
“搞定~”
大萝莉把手柄往面前的桌面上一扔，一转椅子，三下两下滑到冯世面前，满怀期待地问：“你就是塔维尔介绍来的苦……雇工吧？”
这个家伙刚刚是不是想说苦力？
冯世挑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矜持地颔首：“是的，您好，我叫冯世。”
虽然面前的大萝莉确实可爱，人偶般精致的面容配上梦幻的银发足以让任何一个华人报以微笑，但冯世就是喜欢不上来。
魔女的直感一直在持续警告他，面前的银发萝莉是极为危险的存在，不亚于天敌，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
还有塔维尔是什么鬼？真理的别号吗？还是说本名？
“哎呀~你真是太客气了~”奈亚子捧着脸蛋，似乎对冯世的尊称十分受用：“叫我奈亚子就好了，别那么客气嘛~”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冯世礼节性地点点头，没有理会奈亚子挑逗的语气，认真地询问：“请问我的任务是什么呢？”
“啊咧？一上来就谈任务什么的也太无趣了吧？”
奈亚子摆摆手，随后起身前倾，微微拉下领口，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更多白皙的皮肤，眉目间流露出惊人的媚态：“要不我们来谈点更加有趣的事情~？”
冯世：“……”
这个家伙是什么鬼？色孽之神吗？
可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块钢板了？这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冯世眼角痉挛，下意识捂住了真理附赠的叉子，想要一叉戳爆对面的脑壳，就像闰土刺猹那样。
好在叉子温润的触感让冯世心中的暴虐微微消减，没有产生流血事件。
强忍不耐，冯世委婉地提醒：“抱歉，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请不要为难我。”
“那还真是遗憾。”
奈亚子无趣地咂咂嘴，坐回椅子上，双手合十搭在胸前，神情陡然庄严而肃穆，和之前全然不同，叫冯世下意识挺直本来就很直的腰板。
“那我们来谈谈任务的事情吧。”
随后奈亚子手往下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慎重地打开，把开口那一面对准冯世，推到他的面前。
冯世眯起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盒子里珍而重之地装着的是一枚核桃。
和寻常的核桃不同，盒子里核桃足足有柚子那么大，光滑的表面布满非欧几何的沟壑，光影摇曳，于是核桃仿佛在灯光下微微颤抖，像是一个蠕动的脑子。
“这是什么？”
“这是一枚种子。”奈亚子简洁明了地暗示冯世不要多问。
“我需要你在夜幕降临之后，将这么种子送到黑铁之宫下方密道深处的秘密房间里的石台上，并守护到它发芽为止。”
冯世细细反刍奈亚子的要求，困惑地问：“只是这样？”
奈亚子颔首，语气再一次变得欢快而轻佻：“就是这样，超简单哒~”
确实，如果只看这一句话确实非常简单，但这么简单的事情真的能支付真理逆转时间，扭转因果的代价吗？
就算逆转时空对真理来说并不困难，冯世也没办法将这么简单的任务和真理的付出划上等号。
思考无果，冯世摇摇头。
双方情报差距太大了，他没有办法从已知的情报中推导出有用的东西，只好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会因为这个任务死掉吗？”
“怎么可能啊？这个任务又不难！”
奈亚子像受到侮辱那样剧烈地摇头，严肃抗议：“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我难道是那种谋财害命的家伙吗？！快点道歉嗷！”
虽然不知道奈亚子到底是不是谋财害命的家伙，但冯世认为没必要在这点上和委托人闹得不痛快，于是相当干脆地道歉了。
对此奈亚子也没有过多纠缠，相当大度地放过了冯世，这让冯世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奈亚子会趁机让他答应些什么额外的要求来着，甚至已经做好了不过分就答应的准备。
在冯世出神的时候，奈亚子从虚空中拉出一道光屏，虚晃推到分数面前：“这个给你。”
冯世接过光屏，发现上面有他的姓名，一蓝一绿两条槽，还有一排图案各异的按钮，似乎是功能键。
“这个是身份证一样重要的东西，现在已经和你绑定了，需要的时候两指放大就能拉出来，不需要两指缩小就会消失，很简单吧?”
冯世依言照做，发现光屏的操作方法确实很简单，当成智能机屏幕就好了。
奈亚子见状接着说：“既然你已经学会了，那接下来出去找主教就行了，她会给予你需要的帮助，有什么需求找她就行了~”
最后一句奈亚子语调又变的不正经起来，就像是讨论漂亮女孩的咸湿大叔，还颇具暗示意味地向冯世眨了眨眼，似乎在说“咱们这的姑娘可漂亮啦~你可以随便做些什么哦~”。
虽然不清楚奈亚子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冯世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快。
他沉默地把提比重新放在肩膀上，起身，盖好装有灰色大核桃的盒子，丢下一句“那我就先离开了”，转身推门而去。
看着冯世消失，奈亚子露出古怪地笑容，就像看着别人即将掉进自己的陷阱，但为了不惊扰倒霉蛋不得不强压心中的愉悦。
“这可是你不要的哦~不能怪我没和你说哦~噗噗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超级有趣的事情，奈亚子怪笑着滑到电脑前，操控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角色回到梦境，和游戏里的人偶小姐姐亲热去了。
*
*
当冯世踏出祷告柜的那一刻，强烈的失重感包裹了他。
就像一脚踏空，跌入水中，但却奇妙的没有窒息感。
准确的说，他人类的形态依然稳稳地站立在地面上，感到失重的是魔女之躯。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冯世迅速适应了这种悬浮的感觉，将视角切换到魔女之躯的视野。
于是冯世看到了，无数电信号如海涛般起伏，在明（1）和暗（0）间交织成盛大而宏伟的幻象世界。
魔女之躯则像深海巨鳐般漂浮在电信号的洋流中，自发生长出宽大扁平的肢体，以此适应全新的环境。
而就在那深邃的海洋中，一条数据流稳稳地根植在自己身上，不论“海水”如何激荡也不曾断裂。
这是啥？
冯世操控魔女之躯试探性地触碰那条数据流，下一刻光屏自动弹出，并且随着魔女之躯的触碰飞快地切换页面，像信号不良那样闪出细碎的雪花。
为了避免玩坏光屏，冯世停止摆弄数据流，可怜兮兮地消失在冯世面前。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现在怕不是在某个虚拟世界中，而祷告室的门扉和真理的石门一样，也有着穿越的功能。
真是可怕的力量。
即使再放浪形骸也是神灵啊！
冯世默默感叹着，忽然听到沉稳而优雅地女声：“您好，欢迎来到治愈教会！”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