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香露的味道，和崔州平一模一样。”
“你是崔州平的人，对吗？”
雨依旧在下。
雨水打在曹孟德的斗笠，一滴一滴掉落泥洼，溅起水花。
曹孟德起身，把刘备从泥潭里拉出来。
刘备抓住曹操的手。
两人都相互一惊。
他们都从对方的手上摸到了相似的厚茧。
而且据此判断对方擅长的兵器。
曹操眯起眼睛。
“你是一个用剑好手。”
“你不也一样？”
曹操与刘备同时松手，相互之间保持两步距离，进而观察对方武器佩戴的位置。
短兵相接，谁的剑先进入对方要害，造成伤害，谁的赢面越大。
因此佩剑往往在腰间，放在离手最近的地方。
刘备的剑挂在腰间，一目了然。
可曹操的剑呢？
刘备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找不到曹操的剑。
他实在想不到曹操这样的用剑高手，会把剑藏在手掌摸不到的地方。
因为，那岂不是很难拔剑？
曹操似乎看穿了刘备的意图。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大敌意？”
她似乎总能从细节中举一反三。
从刘备找剑的动作，进而判断刘备的敌意。
要知道，每个行走江湖的游侠都有自己一击必杀的绝招。
曹操藏剑的地方，便是她作为游侠的生命线。
刘备似乎有些理解曹操为什么是个反常识的人。
他打量这个女尊世界的曹孟德。
曹操皮肤白皙，长相阴柔，身高比身为男人的刘备还要矮半头。一身江湖侠客的短衣，身材也不怎么好。
三白眼透出凶光，也远不如崔州平的桃花眼好看。中人之姿的贫瘠身材，胸和屁股也没有白珪姐的大，怎么看都是生养孩子困难的小屁股女人。
甚至就表情而言，大病初愈，少有笑容。比起猫猫一样灵活，还可以摸头杀的张郃，她曹操也绝对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一辈子都压了刘备一头。
直到赤壁之战才扭转了形势。
而且刚才，她只是略施小计，就弄清了自己的性别，以及自己与崔州平的关系。
她还弄清了什么？
她看起来对我不怀好意。
她确实很危险。
刘备对曹操越发警惕。
“玄德，你没事吧。”
崔州平关心则乱，也不顾自己淋雨，拿出手巾为刘备擦脸，仆从白婆婆为两人牵马撑伞。
曹操重新戴上斗笠，与赵融站在一起。
没有了那根五色棒，四十九名长水营老卒依旧聚集在曹操身边。
这些帝国最精锐的士兵，就像曹操的手脚，察觉到曹操露出的警惕，进而守护在曹操身边。
“都干什么？”
曹操怒吼。
“你们都是来守护仙姑的，围在我身边做什么？”
老卒们恍然大悟，立刻围在卢植身边，但眼睛都看着曹操。
吼完，曹操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不舒服，不是假的。
卢植拍着曹操的后背，为曹操顺气，等到曹操咳声渐息，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张牛角就是卢植的？”
曹操谦卑地回答了两个字，“感觉。”
曹操说话的时候，所有的军士都像军犬在听主人指挥那样，即便只是两个字，也是全神贯注。
这也让手持五色棒的卢植产生一丝警惕。
这支军队可能已经变成了曹操的私兵。
刘备却看向了大乞丐赵融，更加握紧了崔州平的手。
赵融自始至终都和曹操站在一起，寸步不离。
曹操得了赵融。
自己得了崔州平。
自己究竟是比曹操早了一步，还是晚了一步呢？
……
……
在刘备的认知中。
赵融和崔州平一样，在历史中只有寥寥几笔，但她们背后的能量却不可低估。
好比巨鹿太守郭典，一生也只有《后汉书》里一句话的记载，官位还被以两千万的价格卖给了河内司马氏的司马直，却帮助抵达巨鹿的皇甫嵩，完成了十万黄巾军的露天营地大烧烤。
别看赵融现在只是长水营的一个小屯长。
七年后，三河五校被西园军改编。
赵融将一跃成为与曹操、袁绍齐名的军方大佬，并称西园八校尉。
西园军是集合帝国优秀青年的禁卫军团，是消灭十常侍的直接力量。
董卓之乱，八校尉中四个死于宫廷斗争，四个流亡在外。
活着的四人。
袁绍在河北安家，淳于琼追随袁绍。
曹操在陈留起事，赵融成为曹魏集团的元老。
虽然赵融在历史上的名气，远不如同为曹魏集团早期元老的荀彧。
但她比荀彧入伙早了不只五年，时人都知道祢衡那句骂曹操的废话，那就是:
荀彧长得漂亮，应该主持治丧。赵融爱吃酒宴，应该管理后厨。
官渡之战前，曹魏集团中，士族的荀彧与军人的赵融同样有名。
官渡之战后，作为曹魏元老的赵融，再没有任何记载，可能是因为长期留在后方，并不直接参战，也不参与出谋划策，从此销声匿迹。
结合她爱吃肉爱做饭的性格，大概是在官渡之战前，就已经死了或者引退了吧。
再回看过去，赵融与河内司马氏有亲，司马防是洛阳令。
按刘备的认知。
曹操举孝廉后的第一个官职，洛阳北部尉，就是司马防举荐。
这就很可怕了。
赵融或许就是曹操见到司马防，并被司马防推荐为洛阳北部尉的中间人之一。
甚至是关键人之一。
司马防见到曹操后，直接为曹操铺就了一条升级路线。
曹操进一步出名是担任洛阳北部尉，打死大宦官蹇硕的姑姑。
这件事情，让曹操彻底摆脱了祖母中常侍曹腾留给她的阴影。
接着，曹操因此被曹嵩出钱调任县令，又辞官，在太学上书帝姬，为党锢惨死的士族翻案。
这件事情又进一步，洗脱了曹嵩加在她头顶的污名。
黄巾之乱后，曹操和赵融凭借平定反贼的军功，一起担任西园八校尉，配合袁绍，屠杀十常侍。
从此，曹操在士族心中的形象变成了光辉人物，是除了袁绍之外的二号投奔对象。
赵融也因此在士族扬名。
同时期，自己这个刘备只是一个县尉，虽然有关羽、张飞，与投奔公孙瓒的赵云眉来眼去。
但终究只是窝在小县城里，可以说，一个云彩，一个泥巴。
一旦曹操回到洛阳，按照历史记载的这套操作下来，直接原地飞升。
天下士族对曹操更加敬佩。
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十年后，董卓之乱中，西园八校尉逃离洛阳，袁绍举兵反董。
荀彧才会在放弃袁绍后，把曹操当做第二选择。才有了曹操那句，荀彧你就是我的子房！
司马防、袁隗、王允、崔烈等人被董卓掳走后，司马防的女儿们，司马朗、司马懿也因为这层关系，举家接受曹操的保护，成为曹魏集团的骨干，才有了后来和诸葛亮针锋相对的大都督司马懿。
可以说赵融不是曹操成功的决定因素，但一定是曹操在某个阶段，甚至某一件事情上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像赵融这样的小人物，曹操以后还会吸纳很多很多，并且越来越多，通过庞杂的人际关系网络，最终获得决定天下走向的力量。
而这，就是赵融这种“小人物”的力量！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