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次是谁提出要去郧南县考察班子？”
“听说了，是胡市长。”
“你得罪胡市长了？”
“没有啊！我怎么敢得罪他？市里任何一个领导，包括人大、政协的，都是真神啊，我都不敢得罪啊，何况是市长？”
“感觉，胡市长对你不大满意啊？”
“这我就没办法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地方得罪了他？”
“怎么说呢？你不大懂胡市长啊，他这种人，跟红玉记差不多，都有背景，明摆着是来镀金的，他们最希望什么？一，出政绩；二，不出问题，现在，出问题了，就在胡市长亲自主持民营企业家座谈会的当天，他请来的企业家被人枪击了，这事肯定让胡市长很伤脑筋，这个案子要不破，他心里不舒服，面子也过不去，而那个戴有光呢，破不了案，压力大啊，总要找点理由，说你们郧南县不配合他工作。”
“他妈戴有光！”李振江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他是要推卸责任，往我们郧南县泼脏水。”
“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提醒你啊，那个黄一虎可是指证你故意整他，你怎么能这么干事？这传出去，是要坏大事的！”
“这是那个黄一虎血口喷人么，我为什么要整他？他自己偷税漏税，税务局提出要罚他个倾家荡产，我还放他一马呢，他还反咬我一口，！”
“别说空话，拿出证据来，他偷税漏税是么，那就拿出真凭实据，这样，你让你们税务局搞一分材料交给我。”
“好，好，”李振江连声答应。
……
习孝勇等人结束了对郧南县班子的考察，返回了市里。
考察组前脚一走，郧南县委记夏桦林后脚就跟着来了市里，他也有些急了，要为自己澄清一些事。
夏桦林原来是想分别去找红玉记和胡市长的，没想到，在红玉记那里，也同时见到了胡市长。
红玉记和胡晨阳都已经大致知道了考察情况，郧南县的情况，比他们预估的还要糟一些。
红玉记道：“晨阳，你是对的，枪击案件不是偶然的，有它的必然性，郧南县班子不调整，还会出其他问题，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胡晨阳道：“红玉记，你觉得夏桦林这个人怎么样？”
红玉记道：“夏桦林这个人，当县长时还是蛮勤勤恳恳的，作风也还正派，没想到，他现在一点锐气都没有，基放任李振江在郧南县瞎搞。”
两人正说着夏桦林，夏桦林就找门来了。
夏桦林道：“红玉记，胡市长，我来向你们说明一些情况。”
红玉记问道：“什么情况？”
夏桦林道：“郧南县的形势，总的来说，还可以？从数，也不算难看？”
红玉记看看胡晨阳：“晨阳市长，你来回答他。”
胡晨阳道：“这次，市委组织部在你们那考察，是掌握了一些情况的，当然，没有向你们通报考察情况。为什么不通报？这是市里的意思，这次对你们的考察，就是背靠背。至于为什么要进行这次考察，我想，你心里清楚，振江同志心里也是清楚的。刚才，你说郧南县的形势还不错，还提到数字，好，那我就向你提前通报一个情况：根据市统计局‘农调队’对你们县里的抽样调查，你们所报来的统计数字，水分不少啊，这次，也有同志向考察组反映，李振江同志交待统计局虚报造假，这就是你所说的数字不难看？”
夏桦林有些傻眼：“胡市长，你说的这个造假情况，我确实不知情啊。”
胡晨阳点点头：“桦林同志，我相信你不知情，但是，话说回来，一个县委记，对县里的情况，本身就应该有个准确的判断啊，郧南县的经济形势是不错呢，还是有点糟糕？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夏桦林有点尴尬。
红玉记道：“晨阳市长说得对。桦林同志，这次考察班子，郧南县的干部群众向工作组反映了不多问题，有思想作风的问题，也有不作为、乱作为的问题，甚至有损害党的形象、破坏发展环境的问题，对于这些，你身为县委记，难道就一点也不知情？如果你是知情的，你阻止了吗？向级反映了吗？”
夏桦林沉默了一会，道，“我也跟两位领导说说我的想法，我也是当过县长的人，也跟别人搭过班子，以前，我是有体会的，一个地方，如果记、县长搞不好关系，同样会影响这个地方的发展，所以，我当县委记以后，是比较放手让李振江同志去开展工作的，至于他在黄一虎的问题是不是有什么私心，这个问题，我多少听到过一点传言，但是，传言的东西，我觉得不能轻易相信，我还是相信振江同志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正因为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向级反映。”
红玉记严肃地道：“桦林同志，你想维护好班子的团结，这并没有错，但是，不能为了团结而团结，不能丧失原则，你和振江同志，你们两人，用郧南县干部群众的话说，一个有点不作为，一个有点乱作为呢。这个评价你觉得合适吗？”
夏桦林想了一下，道：“有一定的道理。”
红玉记道：“那还说什么呢？你们称职吗？胜任吗？”
夏桦林道：“请组织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整顿一下干部队伍。”
胡晨阳道：“你这句话，要是放在枪击案之前，或许还有机会。”
……
几天后，市委再次召开常委会，听取了习孝勇关于对郧南县班子考察情况的汇报。
首先通报了民意测评情况：在副县级领导干部中，认为夏、李二人优秀的为零，合格的为40.1，基本合格与不合格的占59.9；而在县直单位干部群众中，认为夏、李二人优秀的为零，合格的仅为3，基本合格与不合格的占4。
这二组数字，有些差异，但基本方向是吻合的，都反映了郧南县干部群众对县里两位主要领导不满意。
习孝勇接着汇报谈话情况：“在谈话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干部谈到了郧南县存在的一些问题，我们梳理了一下，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思想作风的问题，比如打牌问题，李振江同志多次和一些局长、乡镇长在宾馆开房间打牌，而且是带彩的，有的局长说‘县长找我去打牌，我能不去么？我敢赢领导么？其实就是让我变相给他送钱’。二是发展环境问题。郧南县著名企业家黄一虎向我们反映，李振江同志多次找他，暗示他要入股金砂公司，被黄一虎婉拒后，李振江就开始打击报复，指示税务局进驻黄一虎的金砂公司查账；三是统计数据造假问题，有的干部谈到，县里为二汽配套的企业比较多，现在，二汽总部搬迁，结构调整，对县里影响比较大，县里的工业企业生产是下滑的，李振江同志就指使统计部门修改统计数据……”
习孝勇汇报的很翔实，尽可能举例说明，这些例子，加一开始提供的二组数据，很有说服力，让在座的大部分常委都觉得：既然郧南县是这么个情况，班子调整是势在必行了，有没有必要进一步查处，则要看红玉记和胡市长的态度了。
“我补充一个情况”，这时，组织部长谢大仲道，“我这里有一份郧南县税务局写的材料，开会前刚刚送来的，我还没来得及跟孝勇同志通气，这份税务局的材料证明：对金砂公司的查税，只是他们对企业的例行检查，并不是李振江同志特意指使的，大家可以传阅一下。”
谁也没想到，谢大仲会突然来这么一招，习孝勇不知道怎么办了，谢大仲手里有这么一份材料，却不给他看，什么“没来得及通气”，哄鬼呢，这时候拿出来，就是想证明：他习孝勇的这次考察工作很不扎实，是想靠收集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来达到某些人整人的目的。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谢大仲站起身，将材料递给红玉记，道：“红玉记，请你看看。”
就在红玉记看材料的时候，谢大仲道：“这份材料，是白纸黑字盖了公章的，我们不相信这些，难道要相信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吗？当然，孝勇同志一开始就说了，他只是综合了一些人的反映，这些反映，不等于结论，对，孝勇同志？”
习孝勇也只能道：“我没有下结论。”
谢大仲点点头，笑道：“孝勇同志确实也很辛苦，找了那么多人谈话。”
红玉记看完税务局的材料后，放到胡晨阳面前，胡晨阳迅速浏览了一下，发现税务局所查到的所谓偷税漏税，几乎没有营业税，主要就是个人所得税，而且，公司逢年过节为员工搞的一些福利，如中秋节发月饼，也纳入了员工的现金收入，这个做得很过分了。
胡晨阳心里有了底。
胡晨阳道：“刚才，我看了一下税务局提供的这份材料，有些自相矛盾啊，他们说是例行检查，既然是例行检查，怎么查账时间往前推了三年？2000年的账都查了？”
锐利的一击！
胡晨阳接着道：“黄一虎的公司有没有偷税漏税情况？税务局查到的问题主要是个人所得税这一块，当然，个人所得税也不能漏交，问题是，个人所得税这一块能有多少？何况只是漏交了一部分，就为了这个，税务局有人扬言要将人家罚得倾家荡产，好大的口气！有这么大权力吗？谁给了他这么大权力？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