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樾点点头，回到一楼找个椅子坐下，身子靠在墙上，脸上yīn晴不定。秦唐慢慢走过来，垂手站在那里，想开口道谢又怕打扰到方樾，毕竟小男孩的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吓人。
“老人家怎么样？”
“嗯……手术做的很好，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修养一段就可以出院了。”秦唐说完，又沉默下来，这也是个不善言谈的人。
方樾长叹口气，摆摆手说：“秦叔叔，没关系的，孝顺的人自然会有好报，1万块不过是我的零花钱，不必放在心上。刚才你帮我举伞，这份情算是还过了，回病房吧，老人家还需要照顾。”
秦唐站着没动，看着方樾yù言又止，片刻后才忍不住问：“是不是有麻烦？”
方樾揉着眉心，缓缓的摇摇头，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两次都没看清她的脸，也许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方樾愕然抬头，秦唐盯着他的脸静静的说：“我在武jǐng部队七年，jīng通侦查爆破擒拿格斗、无线电技术和汽车驾驶专长，三次省总队全能比赛第一名，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方樾这才想起秦唐是叶小苑老爸叶天行的兵，属武jǐng内卫部队。中国武jǐng部队于1983年4月5rì成立，下辖内卫部队和黄金、森林、水电、交通部队，其中内卫部队包括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武jǐng总队、机动师和总部直属单位。其主要任务：一是承担固定目标执勤和城市武装巡逻任务，保障国家重要目标的安全；二是处置各种突发事件，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三是支援国家经济建设和执行抢险救灾任务。14个机动师分别是：8610部队、8620部队、8630部队、8640部队、8650部队、8660部队、8670部队、8680部队、8690部队、8710部队、8720部队、8730部队、8740部队、8750部队。江州作为重工业城市，在省内具有特殊地位，叶天行虽然是武jǐng江州支队的支队长，却是副师级（高配），此人方樾以前见过几次，跟电影中某些英雄形象十分般配，几乎可以作为我军的优秀代表，浑然没有叶小苑十分之一的可爱。
想起这些，方樾诧异的问：“你这样的复员后工作还不好找么？叶叔叔没安排？”
秦唐的表情有些为难，方樾大度的说：“没事，我随便问问。”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回来后叶队长介绍，我去了无线电厂，给领导开车。领导人不错，对我也很好，不几天就没把我当外人，烟啊酒啊随便拿，我很感激。”秦唐说着，脸上还是有些感动的神sè，随即变得黯然，“有一次单位的一个女职工上了车，领导动手动脚的，我知道社会上的事，之前也有几次这样的，就没打算管。可那女的反抗很激烈，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几句，结果……”
“这是好事，至少救了一个人。”
秦唐露出一丝苦笑，略带讥讽的说：“那个女职工后来把我骂一顿，说坏了她的事，把她男人安排工作的事给搅黄了……”
真真假假啊，这世道谁能真的看清？
方樾又叹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别重生一次搞个未老先衰，可实在对不起咱这张脸。
楼外chūn雷阵阵，电蛇肆虐，雨，下的愈加大了！
“跟我来！”
方樾突然站起，脸上满是喜sè，转身就走，秦唐二话不说紧跟其后，白天就是这三个字救了他母亲一命，晚上还是这三个字，那怕是要他的命，秦唐也不皱下眉头。
西郊，吴华家。
下了出租车，趟着满地的泥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到吴华家门前。这是一座旧式的院落，几间平房排成一列，低矮的围墙隔出一个不大的院子，鸡舍猪圈狗窝掺杂其中，两扇木门上挂着一把小小的U形铁锁，很有农家小院的古朴和温馨。
“砸开它！”
秦唐上前一脚将大门踢开，没有迟疑没有多嘴，甚至都没有考虑这样非法入室，是多大的罪名。一只大黄狗从黑暗中奔来，呲牙咧嘴的狂吠不已，秦唐左跨一步挡在方樾身前，一脚前伸，一脚横移，标准的丁字步法，右手握拳收拢在腰恻，左手仍举着伞为方樾遮雨，整个人立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巍峨雄壮的高山，气势逼人，纹丝不动。
大黄狗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但黄狗最是忠心护家，它没有逃跑，而是身子略向下伏，后腿弯曲前腿抓地，这是犬科动物做最大攻击时的姿势。方樾从秦唐身后闪了出来，吹着口哨缓慢的前移，虽然他多次来吴华家，跟这只狗很熟，可没人知道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人家还给不给熟人面子，小心点总是好的。
大黄狗极度疑惑的看着方樾，好半天才挣扎着摇了摇尾巴，欢快的跑过来在他腿上蹭了几蹭。jǐng报解除，方樾松了口气，转身让秦唐放松，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在边上的小储藏室找了根铁棍，从角落里拿个砖头，秦唐干脆利落的砸开吴华的房门，方樾只交代了一句话：“找所有带字的，字条，书本，rì记，只要有人的字迹就找出来。”
秦唐依然没有多话，一人一边翻箱倒柜起来，很快就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本rì记本，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带锁本。没说的，秦唐轻轻一拉，直接把锁弄脱落了，这哪是武jǐng战士，简直是一个人型开锁器啊，比后世那些高科技好用多了，方樾十分满意。
打开rì记本，第一页只有短短的七个字：
我想，我爱上她了！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专注的翻着rì记，不远处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矗立在门口，沉默，静寂，高大的身影似乎可以遮挡住窗外的疾风骤雨。院子里不时有断落的树枝击打在墙壁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附近农舍里传出狗叫声，此起彼伏，绵延到数里之外。
雨夜，可以读书，可以杀人。
方樾慢慢的合拢rì记，心头的疑惑没有解开，反而更浓。吴华是爱上了一个人，这个女人似乎在一种不zì yóu的状态中，无助，痛苦，悲伤，绝望，各种负面情绪充塞着吴华跟她交往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吴华只是说：我要救她，要救她。可救她的方式，就是冲动的搭上自己的xìng命？
从头至尾，没有任何可以表明女人身份的文字，每一页都是吴华自己心里的自白和夹杂着甜蜜和伤心的肉麻情意，没有特征，没有描述，方樾无法推断这个女人究竟是谁，线索再一次断裂。
在医院大厅里，方樾突然想起，吴华作为70年代生人，有一个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共同癖好——写rì记，对一个二十多岁才谈第一次恋爱的剩男来说，肯定会有记录这份爱恋的剧烈冲动。果不其然，方樾找到了这本rì记，但结果还是大失所望，这对目前的形势毫无用处。
正沉思间，听到了秦唐的声音：“如果想找什么秘密的话，我觉得这个匣子有点问题。”
“嗯？”方樾抬头，秦唐手里拿着一个饭盒状的东西，站在三步外看着自己。“这个铝盒子是吴华家放粮本的，不会有什么重要东西。”80年代，这种外形跟饭盒很像的小匣子，是很多厂矿职工家里必备的物品之一，由于空间大、防cháo防湿防虫等特点，在盖子上加个锁就能当百宝箱用，一般人家都是将存折、粮本、户口本和一些票据放在里面，跟方樾想找的东西无关。
“这个有点不同。”秦唐仔细解释道：“里面应该是一块金属类的东西，它放在储衣柜的最下层，表面却擦拭的很干净，看的出主人对它十分爱惜和保护，可这把锁已经生锈，锁孔里有腐蚀痕迹，可见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保守估计在半年以上……什么东西会让一个人经常擦拭却从不打开呢？”
方樾心中一紧，立刻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点点头，示意秦唐打开盒子。
“砰！”
锁扣被一棍子砸开，打开上盖，一支百达翡丽女表静静的躺在盒中，方樾不是名表爱好者，但也知道在92年拥有这样一款手表，是普通人不可想象的事。
方樾将表放入口袋，带上房门，和秦唐离开，刚走到门口，一辆jǐng车鸣着笛由远及近，停在两人面前。“站住，不许动！”
几个人从车上跳下，秦唐面有急sè，一个箭步冲到方樾跟前，低声说：“你先走，我拦住他们！”
方樾笑了笑，伸手拍拍他胳臂，走上前几步，大声笑道：“李所长，您好大的官威啊！”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