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么？”
沈百行上下看看自己，挠挠头，讪笑道：“的确挺狼狈的。呵呵……”
他以前好歹也是小偷团伙的头头，虽说算不上什么很风光的大人物，至少吃的穿的都比一般人强多了，而现在这幅模样，活脱脱一个乞丐，说是狼狈，都有些给自己贴金了。
“我放出来之后，谨记土地老爷的教诲，万万不敢再做坏事了，可是我别的本事也没有，再加上年纪大了，干点体力活也没人要我，只好是自谋生路。”
沈百行神色有点小黯淡，说：“我现在主要在这一片活动。你看这些城管，三天两头的来骚扰一次，这些小摊不胜其烦，每次逃走的时候总会落下一些东西，而我就帮着他们收收桌子、马扎子，等他们回来再还给他们，他们多多少少的给我几块钱，有的直接管我一顿饭。”
他张开自己手里的编织袋子，给韦小固看看，呵呵笑着说：“平时没事我再在街上捡点饮料瓶子，去废品收购站那边，也能卖几块钱，吃饭没问题。还有以前留下的一点钱，也不多了，几百块，我租了一个人家楼下的储藏室，暂时住着，也挺好。”
他自己说是挺好，但是韦小固听来却是不由得心酸。
尽管他不耻于沈百行原来做的那些勾当，但是好歹沈百行原来也算是风流人物，手底下那么多小弟，风光无两，而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当真是可怜。
从身上掏了一沓钱出来，也没数，直接塞到沈百行的手里，韦小固说：“你先安定安定，现在这个活不要再干了。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种事能干多久。回头咱们再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样真正稳定下来。”
“土地老爷，我……我不能要你的钱……”
沈百行万万没想到韦小固会给他钱，一时之间都有点懵。
他本心里不敢也不愿要韦小固的钱，但是他说自己过的“挺好”，也不过是给自己打气，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谁愿意像现在一样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上？
韦小固坚持塞给他，说：“算我借你的，一定先收下，不然我跟你急。”
沈百行嘴唇颤抖着，终于是接住了这些钱，老泪。
“拜托，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在街上怎么还哭了？”
韦小固有点哭笑不得，递给他一包纸巾，说：“是个爷们，做正行重新挺起来，哭哭啼啼的我可不待见。”
他把电话号码告诉沈百行，回头看看酒店，又说：“今天先不跟你多说了，回头你有时间，咱们碰个头，我有事问你，看看后续你再干点什么。你先去吃饭吧。”
沈百行擦着眼泪说：“我吃过了……”
韦小固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信？”
“真的……”
沈百行说：“刚才城管来扫荡，有个小摊上刚做好了一个煎饼果子掉地上了，我就捡起来……”
“滚蛋！”
韦小固挥挥手说：“特么的，说的哥心里这么不舒服。”
他让沈百行滚蛋，其实是他自己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沈百行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门口，心里热血澎湃：“土地老爷，沈百行这辈子交给你了！为你，沈百行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
……
酒店里面因为空调的缘故，温度有点低，进门的时候，韦小固深知打了一个寒颤。
他搜寻到苗苗和冯玮琪的身影，到了她们的对面坐下来，就看见她俩两双美丽的大眼睛带着深深的好奇望着他。
他打量打量自己，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冯玮琪微笑着说：“你脸上是有花呀，不然的话，我和苗苗实在想不明白，刚才那个老人家所说的点化究竟是什么意思。”
苗苗嘻嘻笑道：“叔叔，你是不是用脸上的话把刚才那个老人家迷住了，然后他有种被点了一下，心一下就化了的感觉啊？”
“呃，哪有你们说的这个样……”
韦小固被她俩的这种恶搞精神搞得有点无语，说：“他原来是当小偷的，有一次做坏事，结果被我逮住了，然后我历数他的罪过，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哭流涕，改过自新。这不就把他点化了嘛。”
冯玮琪和苗苗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无一例外的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韦小固很无辜的望着她俩，说：“好吧，我还吓唬了一下他。你们也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对神啊鬼啊的这些东西，都比较在乎，我说再继续做坏事，以后会遭报应的，死了之后会下地狱什么的。”
冯玮琪和苗苗明显还是不信，脸上写上了三个字：你吹牛！
“真的，真没别的了……”
韦小固说的这些还真就是实话，只不过隐瞒了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对沈百行说这个话的时候的身份。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说这个话，自然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但是这个话是从土地神的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凡人说这个话，叫吓唬，土地神说这个话却是警告，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震慑力。
但是问题在于，韦小固不可能把这个前提说出来，他对苗苗和冯玮琪的这个解释立刻就变得像是假话了。
正在这里纠结着怎么解释这个问题，韦小固的眼神忽然一紧。
他做的角度，抬头就能看见酒店的门，而现在，正有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倪向阳！
倪向阳直接就在门口的位置选了一个桌位，随便坐了下来。
有服务员上去招呼，他也没看菜单，随便点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拿着笔在上面计算着什么。
“嗯？他怎么在这里？”
韦小固有些意外；冯玮琪和苗苗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回头看看，就看到了倪向阳，也是有些奇怪。
苗苗皱皱眉头说：“这么大个领导，怎么跑这里来吃饭？难不成今天中午没人请？”
冯玮琪对方馨和倪辞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说：“他现在就算有人请，也得有心情出去吃吧。听说倪辞现在跑了，可是倪辞闯的祸得有人买单啊，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出头，谁还会出头？”
苗苗轻哼一声，说：“他活该啊！以前看他人还不错，每年跟着爸爸去他家拜年的时候，他也挺和气的呃，只是没想到他教育孩子方面那么失败。”
“都是独生子女，现在的父母对孩子的确是溺爱的过分了，不然他家倪辞也不会这么大胆，闯下这么大的祸。”
冯玮琪叹息一声，说：“苗苗，好歹咱们家以前和他家关系还算可以，咱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我现在跟他真是没话说。”
苗苗不情愿去，不过想想现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连招呼都不跟倪向阳打，似乎的确是有些过分，就对韦小固说：“叔叔稍等一下，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她和冯玮琪过去跟倪向阳打招呼了，似乎倪向阳看见她俩也在这里，有些惊讶，有些喜悦，还有些小小的尴尬。
不过她俩显然也不愿意和倪向阳多说什么，果然是打了一个小小的招呼，就回来了。
似乎她俩也对倪向阳说了和韦小固在这里吃饭的事情，在她俩回来的时候，韦小固能够看到，倪向阳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还碰触了一下。
等着苗苗和冯玮琪回来坐下了，苗苗忽然叹息一声，说：“倪伯伯现在也怪可怜的。”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韦小固一眼，说：“你猜他怎么在这里？我看他在那个小本上计数呢，好像标了一些地址，后面还缀着多少万多少万的钱数。”
她是记得上午韦小固在医院里给倪向阳打电话的事情的，那时候她听韦小固给倪向阳说，坚决不能少于200万，口气坚决的让她也十分解气，可是现在看到倪向阳的这个样子和那个小笔记本，也就明白了，倪向阳应该是在忙着卖房子。
冯玮琪似乎对她的话深以为然，也跟着叹息一声，说：“家门不幸呗，你看看他，原来保养的多好的一个人，虽然也是年纪不小的人了，但是看不到一丁点的皱纹，可现在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吓人，额头上也全是褶皱，就连鬓角，好像也白了不少。”
韦小固扭头看看，但见倪向阳这会儿专注于眼前的那个小笔记本，拿着笔在旁边计算着什么，就问：“看来他手里需要卖的房子也不少啊！”
“是啊，我看最少也有十几个地址的样子。”
苗苗想了想，说：“我看着有一小半后面的数字是改了又改，最后留下确定数字的，还有一些数字后面带着问号，剩下的还都是空白，估计着他今天上午卖出去不少。”
冯玮琪说：“那肯定啊，你看看他标的那些数字，差不多都是20几万的，我估计着面积很小的可能性都不大，其中一些地址，分明就是那种大户型的别墅区的房子，估计他应该是低价售出。现在这个时间段，只要房子本身没问题，价格便宜下来的话，应该很好卖。”
苗苗说：“他卖也就卖了，反正我觉得这些房子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可能性都不大，这一次倪辞惹事，也正好让他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俩在这里唱双簧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韦小固对面听着，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了又变，到了这会儿，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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