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拾遗是聪明想来知道即便惊动了外头的总快不过我手上的刀”
见那只手缓缓移又听到耳畔传来这样的低杜士仪方才低声问道：“你意yù何为？”
“王大尹初来乍到就四处拿杜拾遗不会不知道吧？”
那黑影身穿黑面目在此刻昏暗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看不出再加上他仿佛刻意模糊了嗓因而那声音显得嘶哑难甚至不辨男女：“杜拾遗同样奉旨而难道便放任此人罗织大狱陷人罪名？我不妨实话提醒一杜拾遗此前高于旁人尽皆三缄其口之封还了决杖流姜皎岭外的制可现如今那位王大尹却因为一份供便把姜皎一并陷了进去”
“你说什么”
杜士仪又不是神哪里知道王怡的真实目的竟是穷追猛不把姜皎赶尽杀绝誓不罢休。此时此倒吸一口凉气的他不知不觉声音提高了一而因为这动外头立时传来了一个声音：“郎君可是有什么吩咐？”
见那黑衣人浑身一黑暗中的那两只眼睛仿佛死死盯着自杜士仪便冷静了一直到外间又重复问了一遍刚刚的问他这才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似的说道：“一路上太说两句梦话而没事……别再一惊一我继续睡了……”
大约是听着房中再无动外间渐渐脚步声远去。直到这时杜士仪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旋即淡淡地问道：“你夤夜来不会是单单因为想要知会我王大尹构陷楚国公的事吧？如有事情不妨明用不着拐弯抹角。”
“权楚璧及李齐损率屯营兵谋逆造他们身为首恶自是该可其中有许多不过是胁从。如今王大尹兴大狱严拷罗织罪其中便有我的昔rì恩人被陷其中。我今夜来自当有可杜拾遗既然以刚正清直著当此之莫非便只知道酣然高卧不成？倘若杜拾遗能够公正明还清白之人清那异rì此狱终结之r我自当束手就从律法处置”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杜士仪听着听待明白此人是为了报恩而不惜犯险潜入杜他冷不丁想起当初听过的一桩旧心中不禁一动。然他面上却不动声s依旧如同起头那样安然躺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的恩人是谁？”
“杜拾遗无需问这许多。据称王大尹秉持的意思此番案子权楚璧和李齐损固然罪大恶可他们不过无能庸碌的官宦子做出这种焉知不是利令智被人怂恿？说是夤夜斩门闯拂晓自乱阵因而乱兵杀此二人以首级乞焉知不是有人杀了他们灭口断绝线索？可他却根本不想正当长安动圣人却在东都洛阳之倘若这一再牵连yù兴大更是只会让民心动让无数原本美满的家庭家破人亡破家县灭门令更何况天子一念之间？从当年则天皇后到现好容易太平了十莫非又要让官民百姓胆战心只觉得朝不保夕？”
此人绝非粗而是颇有见地的人
杜士仪此刻细细再看此人身心里决定不如试探一二。沉默了好一会他便徐徐坐起身道：“这么尊驾倒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你说得不虽则王大尹不想让我插我却也不会坐视不理。可我自己的判断是一回被人胁迫又是另外一回事楚大侠以为然否？”
此话一他就陡然之间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和压力。不等对方开口承认或者否他的语气倏然转厉：“我之为你来之前应该也心中很清楚我立身处从来都是只凭心中意气决绝不受人挟制如若你的恩人真的冤你想替他陈那便以真面目来说话。否此刻你就是用刀架在我的脖子我也决计袖手不我杜十九说得到做得到”
“杜拾遗果然是一如传闻……”低低叹息了一声之那黑影终于放下了头上的风就在床榻前单膝跪了下“倘若能我甚至敢豁出去大理寺劫然则宫禁之中防卫比从前森严更匹夫之勇终究不成杜拾遗既是垂我也不妨说实我之恩是权怀恩嫡长子权楚权楚璧的从祖如今袭爵卢国公。当初我从河北一路逃亡西若非他从西域任官回长安途中施以援我早已是沙海之中的一具尸体。他受了权楚璧挑因知洛阳马球赛之想着家门败便请我带着几个权家李家子弟前往洛阳参看看能否重振家名。等我得知长安惊悄悄跟着杜拾遗一行回到长安却因为权家被围来不及去见不想王大尹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杜士仪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口中喃喃念道：“诸谋反及大逆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子妻妾亦同。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男夫年八十及笃疾、妇人年六十及废疾者并免;余条妇人应缘坐准此。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不限籍之同异。若只是从祖又与逆谋无本不在流三千里之限。”
“不还请杜拾遗明察秋还无辜人一个公道”
见这昂藏大汉屈下另一条一头磕在了地杜士仪连忙伸出双手把人扶了起来。可他的力气固然不耐不住对方力气更相持了好一会他方才收回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今夜潜入胁迫之事暂且不我还有要紧的话问你先起来再说”
楚沉这才缓缓起心情却异常复杂。他本想今rì胁迫了杜士仪答异rì若能让恩人昭他这条命就是还出去也无所谓。可谁曾想就这么几句话的功杜士仪好似认定了他的身而且言辞间流露出的鱼死网破之让他不得不有所取舍。毕和他这些年见识过的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不年方弱冠的杜士仪一贯公正明允刚直清他总不能因为报真的对其以死相逼。
“你之前所言姜皎之从何听来？”皇城如今戒备森更何况是王怡坐镇的大理所杜士仪绝不会以为这消息是大理寺打探到的。
“是傍晚时分有信使从朱雀门出因不少官民围堵为自家亲人讨公此人嚷嚷出来的。只怕一夜之就会传遍长安城上下”
竟然又是和之前姜皎落马一相同的人言可畏这一招可同样的招数用第二还能够蒙骗天下人？
杜士仪暗自哂但并不敢小觑其中利害。他沉吟片就又问道：“和你在马球赛上同队的那几个年轻后如今在何处？他们可还知道更多？”
“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事发之后惊慌失一度都想着逃是我稳住了他后来托付给一个相熟的友先把人看了起来以防做傻看样子不像是和权楚璧等人一丘之貉。要知他们的马球打得不过尔身手也只是勉强过得难道还指望他们去行刺圣人？”
楚沉最后一句话只是随口一杜士仪却是猛地悚然而眼睛突然死死盯住了楚沉。尽管在黑暗之寻常人不会注意到这视但对方却分明感觉到一时仿佛有些惊讶。在这种情形他微微定了定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能可若是权楚璧真的在长安站住脚而后以你那位恩人作为要让你这个曾经为友人一怒杀进豪门的去行刺呢？你会带着几个差强人意的年轻人去打马应当并不是随随便而是冲着魁首去的吧？”
杜士仪顺势站起身来。即便是在黑暗的屋子他还是隐约看见了楚沉那一瞬间勃然sè变的面看见了对方深深吸仿佛第一次想到这个推测。原本零零碎碎的线索如今终于被一颗一颗珠子地串了起他只觉得一切思路豁然贯通。
他所设想的这些乃是事情发展的结果之可情况赶不上变马球赛还没有打到最后的决胜负之王皇后却已经危若累而皇帝心中必然有过废后的打否则也不至于所谓姜皎泄露御言的传闻一李隆基的反应就这么过激。于这边厢东都处置了一个妄谈休咎的姜长安便是紧跟着谋逆作倘若本就只剩下一口气的姜皎再摊上这个案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事关众多人的xìng命前程清我会尽力。你先回去不要再如今rì这般犯险。否则不是报反而是陷你那恩人于险恶”
“那一切便尽皆拜托杜拾遗某今时冒异rì一定会负荆请罪。先告退了”
看着此人那魁梧的身躯灵活地翻窗出了屋尽管长夜漫杜士仪却只觉得睡意全竟是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头顶的屋一直到外间雄鸡打晨鼓响起。然起床更衣洗漱之心情复杂的他到院子里练了一趟满头大汗地令人提水来沐浴却是又有人急匆匆地上了前来。
“郎门外有人以纸包投书进来。”
这样简陋的传递消息方让杜士仪很是意外。可看过那皱巴巴的纸上寥寥数字之他不禁蹙紧了眉头。
“rì出月何人知汝心？”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