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最近住了两个城里来的稀客,专门收购老旧物品,几乎是来者不拒。
拿来垫柜子的破报纸十块一张,稍有年份的硬币二十块一个,掉了漆的旧拨浪鼓三十块一个,哪怕就是用了几十年的破旧瓷器,也能换上几十块钱。这不,才三五天时间,家家户户都清理了一堆旮旯里的废品,还换得了好几顿肉钱。
而且,这两个年轻人看着就像是好糊弄的,虽然都会装模作样地上手擦一擦、对着光看一看,但掏起钱来绝不含糊,甚至都不会讨价还价,总能报出一个让人心花怒放的数字。
甚至连吴老太爷家的大儿媳都按捺不住,掏出了一块祖传玉佩,结果乖了个乖,居然说要送去鉴定,如果鉴定是真,价值十万以上。
毋庸置疑,这两个撒钱的冤大头就是慕容曌与阳牧青。
用慕容曌的话来说,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有将收购旧物的样子做足了,才能漫不经心“发现”吴太爷家的太岁,并给出一个让业内人低到咂舌的价格,满载而归。
据裴云的可靠消息,吴老太爷家的太岁还未曾上新闻,是有玄师去他家做法事的时候偶然发现,甚至他们家的人都不知道这就是太岁。但吴老太爷对此物看得很重,张口闭口说是祖传宝贝,扬言绝对不卖。
说起这吴家,在金沙村也是大名鼎鼎,不为其他,就为他们家连续出了三个百岁老人,堪称寿星世家。吴老太爷的祖父,活到了一百零三岁才寿终正寝;他的父亲,活到了一百零六岁;而他本人,今年刚做了百岁大寿,宴请乡邻连摆了七日的流水席。
这吴老太爷,慕容曌见过面了,那叫做一个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身强体健,早上喝一海碗白米粥不用歇气,还要在院子里打一套像模像样的太极拳,散步时连走两三里路都不带喘气,眼不花,耳不聋,甚至连记性都不错,只在他面前念叨过一次两人的名字,老人当时皱皱眉说有点难记,但见面打招呼从没念错过。
敢情再活个十年都问题不大。
第六天下午,趁着这会儿没有村民上门,阳牧青将在院子里跟一只明显营养过剩的花猫一起晒冬日暖阳的慕容曌给拍醒。
“走吧,吴老太爷外出了。”
阳牧青这几天已经根据裴云提供的线索确认了太岁的位置,只等着找准时机,与慕容曌一同前去“验货”。
慕容曌很快睁眼,起身就跟在阳牧青后面。
正因为她醒得太快,忘记了手上还搂着一只重量级花猫。
于是,吧嗒,肥猫被摔在了地上,抬起头很怨念地瞥了慕容曌一眼。
“不好意思,不过你肉这么多,应该不是太疼吧。”
慕容曌连忙蹲下身,摸了摸花猫的背,以示安抚。
花猫是不是能听懂人话,阳牧青不知道,但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将花猫扔出墙外的话,慕容曌的手上就要多几道爪印了。
“……吓死我了,我还觉得这猫很温顺来着……”
慕容曌这下是真的清醒了,被猫抓几下倒是没什么,只是会有点心疼疫苗钱。
“你昨晚上没睡好?”
阳牧青见惯了她生龙活虎的模样,转身见到她大大的眼袋吃了一惊。
“嗯,就像在梦里追了火车一样,起床后浑身酸痛,如果不是我很有职业修养,我就要带头翘班了。你应该庆幸有一个这么敬业的老板。”
慕容曌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然后用手扶着后颈,扭了扭似乎有些落枕的脖子。
吴家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栽种了一些枇杷树与板栗树,冬天只剩枯枝败叶,看着有些萧条。
院子的西侧有一口废弃的水井,这年头村里家家户户都接了自来水,水井已经很少用了。
去往吴老太爷所住的东厢房,需要穿过整个院子,路过水井时,阳牧青多看了两眼。慕容曌其实想要问一下,但转念还是选择闭嘴,她可不想知道这水井里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晚上会更睡不好。
“吴太老爷干嘛去了?他走路很快的,我可不想被逮个正着,那就没法子呆下去了。”
“去村口下象棋去了,没两个小时回不来。”
阳牧青的侦查工作,几乎是专业级水准,慕容曌只是习惯性确认一下,并没有不放心。
尤其是他这次闭关回来,慕容曌感觉他变得更强了,连气场都沉稳了几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慕容曌就是有这种感觉。
门没有上锁,在村里如果不是出远门,一般人家都没有上锁的习惯,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谁家有多少积蓄都拎得清。
吴家只可说是衣食无忧,离大富大贵还差得远。
吴老太爷房间内的设施很是简朴,一张掉漆架子床,一个老式衣柜,墙角放着一个夜壶,还有一个大米缸。
“就在那儿。”
阳牧青指了指墙角。
慕容曌捏了鼻子过去,连瞧都没瞧夜壶一眼,直接打开了米缸的盖子。
米缸里面放着不少快要过期或者已经过期的牛奶、芝麻糊、饼干、瓜子花生,但并无其他异常。
“不是吧,这么重口味?”
慕容曌很是无语,但也只能转移目标,凑到了夜壶的跟前,还好,这个夜壶里面并没有可疑的黄色液体,而是有一团类似凝胶一样的不明物体,用清水养着。
肉色的根须在水中不停抖动,就像是在一呼一吸。
它的表面有类似青筋一样的脉络,也有像老树一样的结节,还有明显的肌理纹路。
慕容曌上手戳了戳,还挺有弹性,就是觉得有些瘆人,感觉在触碰一个活着的生命体。
“是这个吗?”
阳牧青对于太岁没有太多了解,因此询问慕容曌鉴定的结果。
“拿小刀来。”
慕容曌接过阳牧青递过来的工具,在那团不明物体上切下来一小片,装进一个密封袋里。
“我觉得像,但我见过太多假货了,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先验一验。”
“裴云没验过?”
阳牧青有点看不懂她的操作,明明裴云之前言之凿凿说,已确认无误。
慕容曌微微一笑。
“我能说我还是最相信自己吗?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并不是那么信任他。”
阳牧青嘴角上扬,嘴角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谨慎点,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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