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浑身发麻，心跳加速且铿锵有力——他那是被吓得，被少年那一句低沉无比的嗓音吓得。
但白波还是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对唐懿说：“感谢你今天出席。”
唐懿一手提着拐杖，另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感谢倒不必了。不过，副国主特意把我请来，应该就是为了最后的投票吧？难道除了我之外，整个冰之国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你吗？”
白波眼神一凝，并没有出声。
“还是说，大家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不愿意承认韩小羽是凶手？”
“不该问的话，还是别问了。”
唐懿笑着点头，拄着拐杖离去，金发法官和两位陪审员也都离开了，偌大的法庭只剩下白波一个人。
他仍然站在那里，望着法庭的大门，终于是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一来是马君被害一案终于有了结果，二来是韩小羽临走时的那一句话。那个声音并不是少年原本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在生死簿上把白波的名字画上了一个大叉。
仅凭一句话，就让白波备受压力。
他不禁扪心自问，马君培养多日的超级武器被自己抹杀掉，会不会不妥？可一想到印象中那个忧郁成熟的男人，白波又暗自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江永檀暴跳如雷，“韩小羽被判死刑了？”
段家晟也震惊无比，一时激动，竟然扯过汪文的衣领，大声质问道：“第二场听证会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汪文拍了拍肌肉男的肩膀，段家晟确实很激动，浑身的肌肉硬邦邦，结实又有力。
“松手，就算你是冰城城主，可我也是治安队局长。”
闻言，段家晟犹如一只泄了气的气球，高大的身材看起来也萎靡了不少。他松开双手，汪文一屁股坐在座椅里。
“第二场听证会是今天上午举办的，据说现场没有人参加，白波副国主直接断定韩小羽就是凶手。法官也宣判结果了，明天就会执行死刑。”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江永檀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白波就是单纯想杀了韩小羽呢。
“现场没人参加？那还举办个毛听证会啊？”段家晟腮帮子上的肌肉气的抖三抖，“白波压根没有通知我们。”
汪文坐在座椅里耸了耸肩，意思是我也只是听说，你们可别怪我。
“那梁晨呢？”一旁的漂亮女孩问道，下意识紧了紧拳头。
“扣了个从犯的罪名，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三个男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名怒火正在熊熊燃烧，男人们各自扭头，果然，张辰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汪文心里尤其担心，他怕眼前这个漂亮女孩一时气愤，再把这间办公室给砸了。张辰西的名字整个冰之国都出名，谁都知道她向来嫉恶如仇，如女王般的存在，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那个……”汪文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你们几位在我这里生气着急也没有用，现在看守韩小羽的不是治安队了，而是将军团。没有白波的命令，谁也不敢放了韩小羽。你们不如拿着U盘去找白波商量商量，没准可以改判。”
张辰西看着段家晟，段家晟看着江永檀，江永檀一把拿起桌子上小巧的U盘，转身走出屋子。
事件越来越复杂了。
马君的葬礼还没有举办，下一任国主也没有选拔。韩小羽死刑，梁晨五年有期徒刑。隐藏在迷雾中的岚天，即将到来的灵世界大战。
三个人走出治安队总局，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进去也就十几分钟，天色变得阴暗，一阵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即将落下。
三个人打开车门，并没有第一时间钻进车里，而是同时抬头仰望天空。天空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还会有转机吗？”张辰西问。
“我总觉得，白波爷爷很有问题。他不管有没有证据，有没有人反对，一心只想杀了韩小羽。”江永檀说。
‘叮铃’一声清脆的响声，张辰西连忙掏出手机。那是一条短信，号码显示开头为三个0。
“是将军团的信息。”
“说什么了？”段家晟问。
张辰西照着短信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
“所有将军团成员半个小时后在监狱门口集合，一直到明天上午八点，严守监狱任何出入口，防止重犯韩小羽逃走。”
“这种将军团的信息一般都是谁发的？”
“都是将军团老大王文东。”
江永檀点了点头，“那你去集合吧，我和段城主打车去找白波商量。”
他说完，关闭车门，兀自走到大马路上。只不过临转身的时候，目光突然释然，仿佛做下某种决定。
张辰西也没有多停留，踩下油门，奥迪A7扬长而去。
两个男人几乎搜遍了整个冰城，终于在冰城大楼国主办公室里找到了白波。二人刚要质问，却被身边的先锋团成员拦下。那两个先锋团拥有不俗的实力和不低的地位，江永檀和段家晟也不敢过分造次。
江永檀无奈，只好站在门口朝着里面苍老的老人大声喊道。
“白波副国主，我这里有监控录像的备份，那段视频绝对被人动过手脚，韩小羽并不是真凶！”
“是不是真凶都无所谓了，法官已经判处韩小羽死刑了。”
“白波，马国主在世的时候，你也知道他有多么重视韩小羽，你不能判韩小羽死刑，那是马君倾尽大量财力培养的冰之国人才！”段家晟也喊道，同时浑身的肌肉剧烈颤抖。
白波摆了摆手，示意先锋团将二人撵出去。
“还希望你们能理解，为了替好朋友报仇，我宁可错杀也绝对不会放过！”
江永檀眼底流露出疯狂的神色，他扯了扯嗓子，认真的说道：“那也请白波副国主理解，韩小羽也是我的好兄弟！”
……
棚顶的白炽灯偶尔闪烁，因为年久失修，发出的光芒暗淡的很，韩小羽甚至用眼睛直视都不觉得刺眼。
少年静静躺在铁板床上，要不是铁板床太小，他非要多打几个滚不可。
他在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那是一本地摊淘来的不知名的故事书，里面有一篇文章讲述了死刑犯最后一晚的心路历程。
从懊恼到恐惧，从煎熬到痛苦，生命已经开始倒数计时了。
韩小羽知道明天早上八点就是他的死期，那种眼看时间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难熬了。
从法院回来的路上，他和梁晨分坐在两台车里，他的身边只有两位治安队的成员。他小声向身旁两位吐露心声，自己绝对不是凶手，可两位治安队的人也只能无奈摇头，表明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韩小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人格身上，他不断的呼唤、不断的在心中呐喊，可那个家伙仿佛死透了，一直都没有任何回音。
反正也睡不着，他准备在心中呼喊一晚上了。只要第二人格苏醒，想要逃离这里甚至杀掉那几个陷害自己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那家伙迟迟不肯醒来，那么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韩小羽慢慢从铁板床上坐起，跑到墙边，顺着墙壁上的孔洞往外看。此时是下午，天空灰雾蒙蒙。
今天的天气莫名不好，阴沉的仿佛此刻韩小羽的心境。
他突然想到，自己只要一紧张或是情绪不稳，天气就莫名阴沉。从中考到高考，仿佛只要一考试，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下起雨来。
难道自己还有控制天气的特殊能力？韩小羽心里想。
“你猜的没错。”
心里仿佛响起一阵炸雷，虽然仅仅只有五个字，但这五个字堪比圣经中的经文，沁人心脾的音乐，让人虎躯一震，精神百倍！
“你醒啦？”少年第一句话仿佛在慰问刚睡醒的孩子。
“我一直醒着，只不过不想理你。”
“我淦，不想理我？我他吗的都要死了，你再不想想办法连你都会丢了小命！”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也要死了。”第二人格淘气的说，“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吗？”
“我又不是医生，上哪听出来你声音虚弱去？”韩小羽撇了撇嘴，回到铁板床上，“你刚刚说什么？难道我真有控制天气的能力？”
“不是控制天气，你的体内住着神的灵魂，稍微紧张点，就会改变周围的环境。下个雨啊下个雪啊，很正常。”
“我靠，那我能下一场大洪水吗？这样我就可以得救了。”
“得救个屁啊。”第二人格嘲讽道，“到时候整个冰之国都会被淹没，你又不会游泳，你第一个被淹死。”
韩小羽闭嘴不语。
他本以为，第二人格苏醒就会万事大吉。毕竟一尸两命，这家伙不想救他也得救自己吧？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可能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了。
他准备破罐子破摔，静等第二人格想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外面的天空从灰蒙蒙变成了彻底的黑。秋风扫过，从小洞灌进来，韩小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的冬天，他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玩捉迷藏。轮到自己藏的时候，他藏到了一个大仓库里。仓库储放各种金属制品，墙壁上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洞。冬日的寒风吹过，冻的他浑身直哆嗦。
后来，当鬼的小伙伴迟迟没有进来找他，少年倔脾气一上来，硬是在仓库里藏了整整一天，后来差点冻死。
奇怪，这些事情好像是十岁之前发生的。他在沈阳上学的时候，不记得还玩过老掉牙的捉迷藏游戏啊？
韩小羽甩了甩脑袋，人在心情紧张的时候总容易多想，今晚他已经回想起很多人很多事了。
“我好像想起来十岁之前的记忆了。”
“当然了，你脑袋里的那块冰在慢慢消融，你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呵，其实实力也在慢慢变强。”
“此话怎讲？”
“你听。”
第二人格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道雷声。紧接着倾盆大雨狂洒而下，整片天空仿佛塌了似的，骤雨抽打地面，雨水飞溅，外面卷起一片迷蒙雨雾。
韩小羽手指外面，磕磕巴巴的说：“不……不是吧？外面……这大雨是我造成的？”
“没错，只要你有紧张焦虑的情绪，就会引起空间区域内水元素紊乱。说句实话，冰之国一共有三位御灵者是水元素御灵，第一个是崔泰，第二个是段家晟，至于第三个……”
“是我？”
“恭喜你，答对了。”第二人格声音变得轻蔑，又好像很开心，“不过，等我死后，你也就拥有洲冰了。”
韩小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内心再一次被震撼。他回灵世界一年有余，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御灵也是水。
“我……那我也可以像崔泰一样吗？”
“别想了，就你这点实力，也就造成一场大雨而已，比较适合植树造林种庄稼。相信我，你以后在哪里生活，那里绝对风调雨顺。”
韩小羽抚额，满脸黑线。
两个灵魂再一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韩小羽又开口说白烂话：“我明天就要被处决了，真不知道一会晚餐会不会给我多加个猪肘子。”
第二人格没吱声。
“喂，你忍心看我死吗？不打算带我逃离这里？说真的，回到沈阳继续生活也挺好，至少还有游戏可以打。我现在年纪也不大，没准还能继续念书。”
“不，你的命运不会在这里终结，也不会在另一个世界里混一辈子。而且，并不需要我救你，会有人带你逃离这里的。”
第二人格话音刚落，墙壁上的孔洞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紧接着，一只手从孔洞那里伸了进来。
那是一只修长的手，一只弹钢琴的手。指节分明、光滑干净，完全可以满足一个手控的任何需求！
韩小羽认得这只手，这是他兄弟的手！
果然，手掌之上，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出一枚宛如实质的空气弹。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