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梁禹辰就知道了。
原本聚光的双眼毫无神采，迷人的小眼睛成了颓废的两粒黑豆，眼角下垂，剑眉收起凌厉显得松松垮垮。白色衬衣上布满褶皱，挺拔的身姿佝偻了几分。反应慢了半拍，三魂不见了七魄。
“禹辰？禹辰？”
“叫我？”
“田总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找到我这来了，你赶紧给她回个。”
“我没静音啊。”梁禹辰翻出手机狂按锁屏，“怎么是飞行……见鬼。”
“自己调的都不记得。”
“没印象了。”梁禹辰断片儿严重，不仅忘了什么时候调整的飞行模式，甚至连午饭的内容都记不清了。
他关上门回了电话，言语里的逻辑和素日里的笃定自信全都没了踪影，以至于电话那端的人挂断之后立即打给了旁边的顾雪晴。
顾雪晴手里的笔快速记录下工作内容和想到的注意事项，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无精打采、心神恍惚的梁禹辰。
想过他会失常，没想过他会失态。
上一世薄凉，这一世情重，当真是还债来的。
明天是两个公司官宣合作的大日子，有新闻发布会、启动仪式还有联合举办的酒会，项目组里没有特别紧急的工作的员工都可以按时下班，保持好的状态出席整个活动。
隔间里的二人组也可以短暂松口气，享受一段不用加班的美好时光。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酒会的邀请函就送到了项目组每个成员的手中。
顾雪晴也不例外。
唯一和别人不同的是，其他人的邀请函是行政部门的员工对应人员去发的，她的这张和梁禹辰一样是程帆亲自送来的。
“沾学长的光，让程助理亲手给我递邀请函，真是受宠若惊。”
她双手接过精致的信封，习惯性点头欠身谢过程帆，好奇地取出卡片，不仅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看到了一张特意夹在里面的小卡，上面有地址和电话，还有一句话——
『礼服和妆发，去找他，都安排好了。』
顾雪晴不动声色，夸赞着卡片大气好看有质感，烦恼着要去哪里才能租到价格合理还不会失仪失礼的礼服。
别说，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还挺自然。
程帆笑着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就演吧！
他回过头把卡片塞到梁禹辰手里：“我知道你不喜欢交际，但是这次活动非常重要，大股东悉数到场，不能少了你。”
这句话意味着梁盛煌、方婉、梁雨菲以及梁禹辰几乎半隐退的外公外婆都会出席，他以前可以仗着没人认识他找借口逃避，可前不久他刚上了新闻，这次注定躲不了。
梁禹辰看都没看，敷衍地回应到：“知道了。”
程帆很无奈，只得搬出顾雪晴来提起他的精神：“你就当是陪顾小姐去的，这种场合她肯定没经历过，难免会束手束脚放不开，有你在身边她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你说是不是？”
梁禹辰思考了片刻，重新拿起被扔到一旁的邀请函，看了看对面现在就有点“紧张”的顾雪晴，缓和了自己的态度。
“你说的对，就当是陪雪晴去玩玩。告诉梁盛煌我会准时出现，让他不必派人来逮我。”
有了他这句话，明天的活动程帆能松一口气，就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免揪一份心。被蒙在鼓里的梁禹辰看上去越陷越深，真相对他未免残酷了些。可既然答应了顾雪晴保守秘密，他能做的就是演好旁观者的角色。
“需要我安排车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OK，那我不管你了。”
“嗯。”
程帆离开之后，顾雪晴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你的状态不宜开车，我当一回司机送你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开车了？”
“看你的衬衣就知道了。”
“嗯？”
“你来的时候没有出汗，衬衣笔挺，哪像是挤过早高峰地铁？而且我猜上周五你没能送我回家，这周开始一定会开车来上班，不给我拒绝你的机会。”
梁禹辰的小心思被看穿，他多一句都不用补充，乖乖交出车钥匙。
还好，他的座驾不是拉风的跑车，也不是马力强劲的越野，十万出头的轿车比较容易让顾雪晴上手和把控。
她跟着导航驾驶，梁禹辰则坐到了后排位置，疲惫地闭上眼睛。他躲开了眼前活生生的人，还是没能躲开黑暗里浮现的幻象。
他佯装无碍，与过去对抗的同时不断用畅想的未来掩饰疲惫与恍惚。
“我看上了你们小区的一套房子，想买下来搬过去住，一来可以离你近点，二来方便接送你上下班，你觉得如何？”
“你不会看上了我家吧？这么快就想搬到我那里了？”
“别闹，我跟你说认真的。”
“好，认真的。我那边胜在交通便利，但是周围没有学校，升值空间一般，远不如你现在住的地方，买房肯定不是为了投资咯。如果是你喜欢那边的户型或是环境那就买吧；如果只是为了迁就我，真的没有必要。”
梁禹辰有些失落：“你不喜欢？”
“嗯。”顾雪晴的拒绝无关其他人或事，只是单纯认为他的想法很幼稚，“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从早到晚腻腻歪歪，片刻都分不开似的。工作朝夕相对，还看不够？”
“看不够，天天看都不够。”
猝不及防的情话换来的是顾雪晴礼貌的微笑，出于配合的表演绝非发自内心的欣喜。本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调，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她必须要承认那份积淀多年的神情终于还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前世纠葛。
“要真这么看不够的话，那我每个礼拜去你那里住两天好了。”
“好啊，你去我那里两天，我去你那里两天，好像也不错？”
“不行！”听到梁禹辰说要来自己家里，顾雪晴条件反射而脱口的回应，给出了明确的拒绝。
“为什么？难不成你家里还有秘密不成？”
秘密，倒不算是错。
“你忘了学而对你的态度了？万一他在我那看见你，我可不敢保证你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夸张……”
顾学而再次横在了他们中间，不过这回梁禹辰似乎开始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停琢磨顾学而的反应还有顾雪晴几次提到他的话。
想着想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面前躬身哈腰，战战兢兢，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姿态尽显卑微。他不断靠近那个人，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
猛然间，那人抬起头，正是顾学而的模样……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