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们一同前去吧，也不知道张师父是不是要去婆婆哪里，这万一目的地不在那边，山路险峻陡峭，我也多少能帮两下。”
冯信知闻言，便也无话可说了，是啊，马清玄会武术，真要遇到危险，他自然有比自己更好的解决方式。
“也好。”山初道长道：“那么冯先生和徐大小姐，便配合笃谦兄在南山等我们回来。”
山初道长走后，冯信知转身凝视着身边的徐成心，他呆在原地思索了很久，半响，徐成心倒是被他盯得发毛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呐？”
“没事。”冯信知暗笑一下，“只是觉得，平日里没发现你竟然如此机灵，今日倒是见识了。”
徐成心有多个面，机灵的，莽撞的，可爱的，呆萌的，冯信知暗暗将自己的嘴角扬起，这个丫头究竟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搞得像是我平日多笨一样。”很显然，徐成心对这份夸赞丝毫不领情，她堂堂徐家大小姐，永州城县令的千金，怎么会被他们想的那么笨。
“不笨。”冯信知侧过脸笑笑，“谁敢说你笨，看我揍不揍他。”
二人这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在一旁的宋笃谦无奈至极，他慢悠悠的退出二人的视线范围，颇为无趣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内。
张道箜已经出发了好一会儿，眼下，卢琛儿等人再追赶，怕是有些困难，卢琛儿看着远处杂草丛生的林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子，累了？”马清玄从包里掏出了水，递到卢琛儿身前的时候，她显然愣了一下。
在一起相处这么久，马清玄果真是越来越体贴了，往日里，他怎么可能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呢。
她欣喜的接过水壶，即使自己不渴，却还是满脸笑意的朝着马清玄道：“谢谢夫君。”
这一声‘夫君’，简直戳进了马清玄的心口里，这次，再也不是自己要求她喊，而是她主动开口。
这种感觉……就还挺……
得意。
对，马清玄竟然觉得有些满足，自己果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山初道长似乎对追踪有着自己独到的方式，他蹲下捧了一捧泥土，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转过身又折了一柄树枝，很快，他便确定了方位。
他带着马清玄和卢琛儿直冲冲的往前走，果然，张道箜没有去别的地方，来的正是婆婆的竹林小院。
只不过，这次，不能贸然推开门了，他们这次可是来勘探张道箜和这位婆婆之间的秘密的。
山初道长退后两步，看了一眼屋檐，马清玄立刻心领神会，搂住卢琛儿的腰便往屋檐上飞。
再站稳的时候，三个人已经都上了屋檐，马清玄蹲下身，将自己脚前的一片灰色的瓦掀开，透过这个洞，果真就瞧到了张道箜的身影。
只见他和婆婆坐在一张桌案前，桌上摆了茶，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卢琛儿暗暗猜测，俩人应该刚坐下没多久。
她也顺势蹲下，将耳朵凑了过来。
只听张道箜在频频叹气：“那几个年轻人，定是为了玄武图腾而来，不然这小山初也不会冷不丁的问起这个。”
“那你可知道他们寻图腾的目的？”与张道箜满脸愁容相比，婆婆倒是平淡许多，她端着茶盏，面不改色的饮着茶。
“不知道。”张道箜垂下脑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得暂时出去躲一躲了。”
“我为何要躲？”婆婆这质问的声音竟然充满讽刺。
“不是。”张道箜看着她这不紧不慢的情绪，倒是忍不住了，“你是一点儿也不当回事是吗？那几个年轻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有的身上有官职，有的有家室，你想想，能让小山初这么信任的一批人，定是有备而来，合着你一点都不担心是吧？”
“我不担心。”婆婆是依旧的淡然。
这四个字却让张道箜彻底失落了起来，他低头，扯着身前的衣摆，半响脸上堆着些苦笑，“是，你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那颗心，早就随着他去了，是我在自作多情，是我有罪，是我一厢情愿……”
“张道箜你在说什么呢？”婆婆见张道箜越说越离谱，她的情绪竟然也罕见的激动了起来，“什么叫我跟着他去了？张道箜，我再说一遍，刘晟是我亲手杀的，我早就把他忘了，你何苦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提及？”
“你忘了？”张道箜站了起来，他大力的拍了桌子，桌案上的茶盏都被他的这一掌带的震颤不已，“你既然忘了，又为何要这么激动？我就是个小丑，我不配，五十年前我不配，五十年后，我依旧不配！”
接下来，是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卢琛儿被俩人的这番对话震慑的直发愣，山初道长也是第一次见师父这么激动，他当真天真的以为师父早就不受这些外界情绪所影响，早就修道成功了。
可是，这幅画面，还是让他惊呆了，原来师父平日里的无所畏惧，风轻云淡，皆是因为这些事情不在他心上啊。
原来，师父的情绪开关，这个世界上只有师叔能开启。
他有些茫然，脑海中响起了那四个字‘取女勿用。’
“张道箜……”婆婆见张道箜站在一旁，气的双眼通红，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一言不发，有些心疼的喊了他，但换来的，却依旧是沉默的空气。
“张道箜，你坐下。”婆婆的态度强硬了几分，似乎平日里，张道箜在她这里，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
“我不要。”张道箜像个小孩子，不知道是撒娇还是任性，只是低着头排斥着.
“你别闹。”婆婆的态度终于软了些，她走到张道箜身旁，轻声道：“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我知道你关心我，只不过，那群孩子不像是坏人，你又何苦要这么大的警觉性。”
“我还不是为了你吗？”张道箜抬起头，那瞬间，所有的坚强被击穿了，他看向婆婆的双眼通红，泪珠盈满了眼眶。
“当年，你倒是潇洒，一声不吭就离开师门，你可曾想过我那时的心？”
酸涩盈满心头，张道箜也难免的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些令人心痛的事情。
“再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成亲了，我本以为，爱一个人，就是看着她幸福，看着她开心。我见你在他怀里笑的那般美好，我便只好在躲藏在远处，可是我没想到，他会那般对你……”
“别说了……别说了。”婆婆这么多年始终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偶尔提及也总是说自己不后悔，但其实真正后悔与否，只有她心底清楚。
每当想起那些事情，她的心口总是隐隐作痛，是恨吗？她也不知道，但其实，她偶尔会觉得自己错了。
“张师父和这位婆婆不会……”卢琛儿瞪大眼睛，看向山初道长以求获得真正的线索，山初道长却点点头，没有一丝躲藏。
“是，婆婆按辈分，是我师叔，只是当年为了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不顾师门反对下了山，成亲不久，却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所以这么多年只能隐居南山之下。”
只是，令山初道长也暗暗惊讶的是，师父竟然会在她面前落泪，想必师父对婆婆，怕是超出了同门同修的情谊。
马清玄则冷冷的站在一旁，他背着手，刚刚能听清楚里面人的对话。
爱一个人就是看着她幸福、看着她开心。
马清玄仔仔细细的讲这句话刻在心头，他站在一旁将视线慢慢划到卢琛儿的身上，秋风微微拂过，一片焦黄的落叶慢悠悠的落在了屋檐。
他蹲下身捡了起来，心中涌出几丝苦涩。
很快，自己就该和这片落叶一样了。
没有家，没有爱的人，什么也不剩了。
“那群年轻人，不是什么坏人，问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再说吧。”婆婆起身，将新烧开的水取了过来。
“你当真这么看得开？”张道箜坐在桌边，左胳膊撑在桌案之上，十分不理解。
“万一那群孩子，也是为了救人呢？”婆婆放下水壶，默默的添了热水，“谁的命都是命，我的命重要，但千万众生的命，也和我一样重要。我们这些修行之人，又怎么会不懂得这些道理。”
“不一样。”张道箜反驳道，“至少，在我这里，是不一样的。”
“治病？”卢琛儿回过头看了一眼山初道长，“婆婆是生病了吗？”
山初道长皱了眉头，仔细的回忆起往昔的事情，这才隐约记起一些。
“师父每隔半月便会亲自下山采药，但每次却又不和师兄弟们进山，一同下山以后，便会自行离开。”山初道长猛然惊醒，“该不会是来找师叔的吧。”
“多半是。”马清玄道：“那如此说来，这玄武图腾的特殊用途，便是用来治病了。”
“婆婆当年可是得了什么大病？”卢琛儿话说出口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就是身体……”
“具体，我不太清楚，但确实这么多年，师父都会常常来看她，只要师父在，重活儿累活儿也都不肯让师叔动手，往日，我只当是师父怜香惜玉。”
山初道长回忆起这些细节，却越发感觉到其中的不一般。
“所以，玄武图腾没了光，是为了给婆婆治病……”如此一来，卢琛儿倒觉得难办了，与自己回家相比，这人命自然更重要。
“屋顶上的，下来吧。”卢琛儿还在思索的空档，婆婆却忽然开了口。
“糟了，被发现了？”卢琛儿连忙拉着马清玄，刚想要逃，却听山初道长道：“下去吧，没事的。”
三个人落了下去，宛若做坏事被抓包的三个孩子，张道箜站在他们面前，是难得的威严，“你们三个……你们……你你你小山初你……”
“好了。”还是婆婆出来救了三个人，“进来喝茶吧，起风了，秋风太凉。”
“谢师叔。”山初道长连忙行了礼，三个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进去。
卢琛儿捧着热腾腾的茶盏，一言不发，只是偷偷的看着张道箜和婆婆。
张道箜也不说话，他还真没料到这几个能找的这么快，想必自己刚刚失态，讲的话也都被这几个年轻人听去了。
气氛略微一些尴尬。
还是婆婆开口了，“山初，你的这些朋友，都是京城来的？”
“哦，不是，忘记给婆婆介绍了，这两位是开合永州城的，商贾之家。”
“那，为何要寻图腾啊？”
婆婆的这句话一出，空气顿时凝结了几秒，这刚舒缓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大家也是没料到，婆婆讲话这么开门见山。
卢琛儿手中的杯盏一颤，连忙放到了桌案之上，“婆婆，实不相瞒，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找图腾，只是为了召唤八卦琉璃盏，然后回家，我也不清楚这个方法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我思乡心切，家中也有双亲在等候，我不想让他们干巴巴的望着，我觉得，无论有什么办法，只要不是害人的，我都愿意去尝试。”
“回家？”婆婆闻言，皱起了眉头，“张道箜！”
“哎，我在，你喊这么大声干嘛？”张道箜还沉浸在刚刚自己丢人现眼之中，这忽的被她一喊，着实吓了一跳。
“八卦琉璃灯怎么召唤，你可会？”婆婆问。
“我……”张道箜欲言又止，似乎有所保留，也像是有着什么难处。
“需要我将金丹吐出吗？”婆婆又问。
“哎……别……”张道箜无奈，“需要集齐四块上古图腾，单单只靠咱们的玄武图腾，是没有用的。”
“我集齐了。”卢琛儿道：“不过，差玄武图腾。”
“都集齐了？”张道箜闻言大惊，这图腾难寻，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之中，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能够全部集齐，难不成，真是天选之女不成？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