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却不是利用什么幻术，而是跟最开始时候一样，直接用语言，甚至在假得不行的骷髅头里猛然冒出来双眼睛，对着李殷殷旁边的叶槿嘻嘻嘻地笑。
叶槿：“……”
李殷殷：“……”
虽然但是，乱妖脑子普遍不太好这点，也算是妖族和人类修士的某种共识了。
李殷殷就不太懂，怎么时至今日，还有乱妖会直接到她跟前送人头。
葫芦娃救爷爷也没这么造的。
眼看着乱妖还在叭叭什么“殿下千秋万代一统山河”，李殷殷看了看边上神色莫测的叶槿，觉得自己还是得劝一劝。
她咳了一声，开口：“破坏公物要赔偿。”
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打起来。
最方便的还是直接摄魂。
叶槿也非常上道，在她说完破坏公物要赔偿之后，便点点头，往后退开一点：“放心，晋明徴并没有发现我们没跟上，，下一批旅客走得没我们快，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也不会看到任何不该看的东西。”
“镜头也一直有屏蔽的。”
李殷殷：“……”
她并不太想回叶槿的话，更没打算耽搁时间等后面的人过来，直接动手，将藏着的乱妖的魂魄直接抽离。
骷髅里那一双眼熄灭，一只死老鼠“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李殷殷也没太大反应，直接用妖火将尸身烧去。
做完这一切，她下意识要将装着鼠妖魂魄的小瓶子给叶槿，却在看到叶槿也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时，愣了愣。
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某种怪异感觉此刻于心头清晰浮现，李殷殷缩回原本已经伸出的手，连带着瓶子都没继续给叶槿。
她看着叶槿，发现，自己当下的心绪，竟如奇迹一般平静。
就像跟叶舜华闹翻的那个晚上一样。
没有一丝一号打算生气的迹象，仿佛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叫她动容。
她问叶槿：“我用摄魂夺魄之术，还能用妖火，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赶在叶槿出生之前，她警告：“你好像也承诺过不会跟我说假话。”
叶槿点头：“是。”
李殷殷：“你这句是，答的是哪句话？”
叶槿：“两句都是。”
他说：“我承诺过不会跟你说假话，也确实并不因为你会用妖火和摄魂夺魄之术惊讶。”
李殷殷沉默着看着他，又开口：“你的真名是什么？”
叶槿答得很快：“叶槿。”
李殷殷继续：“字呢？”
叶槿依然没有卡壳：“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舜华，即木槿花。
没有任何毛病。
叶槿和叶舜华实际上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好像也并不怎么稀奇。
像先前，祝红鲤也说，叶槿在，所以叶舜华未必会出现。
她先前将这个说法理解成了“叶槿在，所以叶舜华不需要出现”。
结果人家祝红鲤的实际意思是，叶槿就是叶舜华，叶槿在，且她也知道了叶槿会法术这件事，所以叶舜华出现不出现，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总归都是同一个人，叶槿完全可以决定，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形象，去出现在李殷殷面前。
这么一说，李殷殷再一次想起她跟叶舜华闹翻的那个晚上。
当时叶舜华，也就是叶槿，其实是打算给他介绍“叶舜华”跟“叶槿”两个之间的关系的。
然后，她因为发现对方并不真诚，对此表示拒绝，并单方面跟叶舜华闹掰，之后再没去过后山，也再没遇见过叶舜华。
倒是每天跟叶槿正常交流，并让其他同学继续在“这两个到底有没有一腿”的疑惑中沉浮。
如果上回，她能听叶舜华说完，大抵就不会有后面这种尴尬情况。
只是这事，难道能怪李殷殷？
李殷殷认为不能。
再说了，她虽然拒绝跟“叶舜华”见面，但“叶槿”还每天跟她同桌呢，这不也一直没跟她提过自己跟“叶舜华”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先前也并没有说错，对面这个人，很多东西，并不是因为愿意告诉她，所以才告诉她的。
她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李殷殷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是个对什么人都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允许别人有一丝隐私的人，身份不止一个这种事情，不想说也就不说，都不是多大的事。
可叶舜华偏偏从一开始就多此一举地跟她承诺，不会对她说假话。
就非常的莫名其妙。
既然做不到坦诚，又何必用这样的文字陷阱来表忠心博好感。
便是没有这样一句话，哪有如何？
所以李殷殷无法接受。
她冷冷地看着叶槿，想开口讥讽两句，又觉得这样其实没什么必要。
原本就不是多重要的人。
他喜欢玩，喜欢演，又关她什么事？
总归大家也只不过是同学，过不下去了，等回班就可以拜托祝红鲤调换位置。
大不了，她自己申请调班。
便就是在她跟叶槿对峙的这会儿，少年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这么慢……”
带着抱怨的语调，在晋明徴看见他们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找回来的晋明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了一下，问道：“吵架了？”
没人回答。
晋明徴又想了想，最终选择看向叶槿：“你故意吓唬她，所以她生气了？”
叶槿：“……”
求生欲是个好东西，他希望晋明徴也有。
晋明徴确实有。
在没能在叶槿这里得到答案的情况下，他并没有选择贸贸然去问李殷殷，而是安安静静一起罚站——只是依然没忍住两边看。
这样的尴尬境况也没持续太久。
李殷殷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人，忽然笑了一声，直接绕过人走了。
晋明徴一脸茫然地看向叶槿：“她怎么回事？”
对待货真价实的十六岁少年，叶槿其实也有耐心。他招呼了晋明徴一起往出口方向走，边走边问：“如果你骗了书筠，然后书筠很生气，你会怎么哄？”
晋明徴满心疑惑，且嘴比脑子快：“我为什么要骗秦书筠？”
叶槿：“……”
大意了，这确实是个老实孩子。
不过他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想着要在晋明徴这儿得出个结论。
但他也同样没想到，老实孩子晋明徴在消化完当下的情况，并且跟他一起走出鬼屋之后，居然看着他，认认真真开口：“我不知道你跟李殷殷怎么回事，但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李殷殷的事情，并且不想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还是尽早道歉。”
“李殷殷跟秦书筠不一样，秦书筠看上去很厉害，实则非常容易心软，性格也并不是真的硬气，但李殷殷不同。”
“李殷殷的底线就摆在那里，平时看上去和和气气什么事都不要紧，但一旦越线，就很难再挽回——我当然没见过她真的生气，但我认识一个人，她给我的感觉，跟李殷殷很像。”
说到这，晋明徴认真回忆片刻，看上去有点愁：“真的，如果不是想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尽快道歉，李殷殷能交个朋友不容易的。”
叶槿：“……”
看着莫名少年老成，说话说到最后居然还有点别扭的晋明徴，叶槿陷入了某种难得的迷茫。
他想，这个被李殷殷选中用来报恩的男孩子，也委实是个人才。
但确实是个好孩子。
于是他开口要：“一起去集合点？”
反正暂时是不可能追到李殷殷了，他倒是不介意跟晋明徴多说几句话。
晋明徴对此并没有意见。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李殷殷快速走完最后一段，离开鬼屋之后，正好就碰见了一个人在晃荡的秦书筠。
两个一打照面，还都挺惊讶。
甚至是秦书筠先开的口：“你怎么一个人玩鬼屋，不害怕吗？”
李殷殷原本就对秦书筠挺有好感，如今看到女孩子秀气的眉头皱起，没忍住露出来一个笑：“怎么说呢，不可怕，但挺后悔——我就没见过做得这么烂的鬼屋。”
得到这么个回答，秦书筠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最终一脸麻木地看着李殷殷：“那你胆子挺大。”
李殷殷笑了笑，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
其实也无关胆子大不大，堂堂九尾，若是能叫假成这样的东西吓唬到，说出去，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过跟秦书筠说了两句话之后，李殷殷原本心中的郁结倒是散了不少，也便顺口邀请秦书筠：“去门口集合？一起走吗？”
秦书筠：“……”
秦书筠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两个在所有人眼中都不可能凑在一起的姑娘，就这么凑在了一起，一路上也没有多说别的话，气氛却非常融洽。
也亏得是在校外，路过的同学未必注意得到她们两个人，要不然，就这“李殷殷跟秦书筠聚首”“叶槿跟晋明徴‘勾肩搭背’”的现状，也不知道会在年级里传成个什么模样。
总归现在是秋游，就算平时其他年级也知道叶槿，但不可能连秋游这么快乐的时候，都盯着一个叶槿看。
连叶槿都不看了，更何况一个李殷殷。
于是，直到李殷殷跟秦书筠一起走到集合点附近，然后分散各自找各自班级，都没几个人留意到，这两个居然是一起过来的。
尹诗澜并不被包含在“没留意到”的人眼里。
李殷殷以凑到她身边，她就担忧地看着李殷殷：“殷殷你刚才好像是跟书筠一起回来的？叶槿呢？”
先前李殷殷分明是跟叶槿一块儿去玩鬼屋的，怎么去了一趟，叶槿没了，倒跑出来一个秦书筠。
或许是因为跟秦书筠走了一段路，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其实确实不怎么把这种事情放到心上，现在听尹诗澜提起叶槿，李殷殷也没觉得生气或是不想提，甚至还能对尹诗澜笑：“叶槿遇到晋明徴了，他们两个男生有话说，我就先回来了。”
尹诗澜有点犹豫，但并没有多问，开始拉着李殷殷一起跟宋林舒聊天。
李殷殷依旧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但说完上一句话之后，心里就总觉得不得劲——是谎话。
她其实对尹诗澜说过很多谎话，毕竟尹诗澜跟她最为亲近，她们两个之间的交流真的非常多，很多涉及个人情况的问题，李殷殷都不可能全部对对方说实话。
所以，谎言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存在，尤其人与妖之间，许多关系都靠着谎言来维系。
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妖不可能贸贸然向人类坦白，自己是妖。
而真的做到彼此之间心无芥蒂的人与妖关系，则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所以，她真的不至于因为叶槿的欺瞒生多大的气。
但凡叶槿没有那句奇奇怪怪的保证，这些事都不是事。
可叶槿也确实没跟她说过假话。
他顶多也只是不说话。
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他们两个可以说是谁都没有错。
但李殷殷就是气不过。
至少现在，她暂时不想搭理叶槿。
就像之前不想搭理叶舜华一样。
还有祝红鲤。
祝红鲤也是知情者。
虽说帮叶槿隐瞒这事也不能怪祝红鲤。
但李殷殷同样也暂时不大想搭理祝红鲤。
殃及池鱼就殃及池鱼吧。
事实上，祝红鲤在看见李殷殷自己一个人回来之后，就没想过要上前问怎么回事。
问题不大，多半是叶槿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让叶槿自己解决。
小猫咪不需要掺和这种事情。
万一这两个在班上闹矛盾，她这个班主任才有必要出面调停。
至于现在？没必要没必要。
之后，叶槿归队，其他同学也归队，一班人基本到齐，在点过数之后，祝红鲤便带着他们一起出了园区，找到自己班上的车，上车。
回去的座位依旧是按来时的安排，同学们玩了一天，精力也消耗得差不多。
于是回程路上，大多数同学都选择补觉，或者安安静静听音乐，即便是少数仍然跟小伙伴说话的人，也尽量压低了声音，做到不干扰到其他休息的同学。
于是一时间，车上十分安静。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