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并不让人喜爱的老师，再加上政治没有多大意思，这样的课堂能有多大意思？天又太热，政治老师没说几句，花钱买来的试卷已经讲解结束，自顾回办公室凉快。听着教室里乱哄哄的动静，吴若水没有心思看书，对范进忠说：“范举，看来是癞蛤蟆跳三跳，还要歇一歇。这里乱糟糟的，今天是大集，咱出去买件短裤吧，高考时穿，这叫档下有凉风，心中有世界。去年高考可把给热草鸡了，就是因为把裤裆里热得像尿了一样，没考上。”
“对头，失败是成功他娘，你这样一说，还真得好好准备，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走，我也买一件。”范进忠一拍即合。
俩人偷偷从教室后门溜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经过校大门口时，看传达的金安邦只盯着进大门的人，出大门者概不相问。俩人来到学校外边的集市上，集市还未散，闲逛半天，一人买上一件短裤，范进忠还捎上一双拖鞋。
“买汗衫，买汗衫了，便宜，三块钱一件，三块钱一件！”有人在起劲地喊着。
“咦，这个声音怪耳熟。”吴若水顺声望过去，竟然是早已经退出考场的贾木尚。
“你看，老贾，这小子真干上了，看样子是闹市区做生意，买卖兴隆。走，过去和他啦啦。”吴若水说。
俩人来到小摊前，范进忠拿起一件汗衫地喊：“假的，不真，便宜点，买一件。”
贾木尚正喊得起劲，极力向两位妇女推荐汗衫，没怎么理范进忠。
吴若水也拿起一件：“假的，你再吆喝也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来一根，听见了吗，来一根。”
贾木尚正和两位妇女啦得热乎，听到有人喊“假的，买一根”，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也乐了：“哟，是若水、范进忠，要是不嫌，来，一人拿上一件。”
贾木尚见是同学，非常高兴，那俩妇女却要走，嘴里还说：“看来是假的，都送人了。”
吴若水一听赶紧解释：“两位大嫂，我们是同学，闹着玩的，他这货绝对是真的，因为他姓假，我就说是‘贾’的，是姓贾的贾，不是真假的假。”
俩妇女一听也乐了：“既然是贾的，那我俩一人买一件，看是不是假的。”
贾木尚赶紧给妇女拿汗衫，一边和俩同学说着话。
“你混得不赖。”范进忠说。
“嗐，凑付着过吧。要说挣钱，倒是嫌两个，就是赚得再多，哪有你们考大学风光。来，一人一件，算我对老同学的一点表示，就等于请你俩吃饭了。高考时穿，准出好成绩。”
“那，咱就不用客气。”范进忠接过汗衫。
看着雪白汗衫，吴若水一下子想起本村同学刘爱国，在江北水利专科学校读大专，去年暑假他就穿着一件白汗衫，后背上印着醒目的“江北水利专科学校”，胸前左侧印有水专的校徽，显得既有文化又有档次。吴若水一拉贾木尚：“老贾，先等会卖，和你说个事，保你嫌得还多。”
在校的学生，如果说做题可以相信，要是说挣钱的法子，贾木尚就当是说笑话，仍然忙着卖汗衫，说：“一瓢，你说吧，有什么好点子。”
吴若水说：“老贾，以为咱是大年夜卖年画，不懂买卖经吧。不听算了，走了。”
吴若水拉起范进忠就走，贾木尚一看，觉得自己有些轻待同学，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说：“一瓢，别介，别介。你说说看，真挣了大钱请你。”
吴若水说：“老贾，见过考上大学的同学穿的大学的汗衫吗？”
贾木尚不愧是做买卖的好手，吴若水一提醒，当即明白：“哇，一瓢，你是说大学生的文化衫。咱语文老师曾经念过一篇文章，有个老外在汗衫背后写上‘没有外汇券’，咱就不能写上‘梅花香自苦寒来’？卖给参加高考的考生，效果肯定好。”
吴若说：“再找点类似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很有气势。”
贾木尚高兴了：“一瓢，你这点子真好。就凭这一点，你高考一定会考上经济学院，提前祝贺你。”
吴若水笑了：“木尚大哥，一件汗衫就给我考上大学了，太合算了。”
贾木尚一听，又说：“一瓢，我改名了，现在叫盛才，贾盛才。”
吴若水一听，连念几遍：“贾盛才，贾盛才，争敢三年作归计，心知不及贾生才。老贾，有学问呢，我是上善若水，你是取自白居易的《江亭夕望》，好，这名字好。”
范进忠在一边说：“行了，别一会上善若水，一会不及贾生财的，白得一件汗衫，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别耽误老贾挣钱。”
“一瓢，你说的事我抓紧考虑考虑，能不能办。等高考结束，到我那里去玩，咱哥们好好撮一顿，我请客。”改名为贾盛才的贾木尚说。
“好来，我们不客气，到时你多准备酒菜，俺俩量大。”俩人又回过头来，答应一声。
俩人回到宿舍一试穿，又凉快又好看，同学见了赶紧跑出宿舍，去找贾木尚购买。
这个季节难熬，不单单是因为天热，更关键是心里不平静，所以穿上一件汗衫，也凉快不多少。但是，对于毕业生来说，一切都得忍着，天热，不想学，没有办法，如果你想要那张通知书。
在这里，年龄与容貌的出入那么大，个个面带严肃，个个昏昏欲睡，难怪人们以为这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范进忠说，我们是未老先衰。
太阳下山，走廊上坐满拿着书的学生。书，也只是打开而已，眼睛却盯着过往的男男女女。唐大通在一旁瞪着色迷迷的眼睛，现场给来往的女生评分。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孙德发说。
“五号选手得分五十九分。不及格。”刘武拉长声调。
与走廊里的热闹相比，教室里灯光已经开始昏暗，但是没有几个人，男生或穿背心，或扒光上身，一手拿政治习题，在后面来回折腾。背来背去，原题是啥内容也都忘记。
教室的后面，吴新波顾不得天热，在和吴若水、范进忠闲聊。
“一瓢，你知道吗，咱学校里又有人进派出所了？”吴新波说。
吴若水心里一惊：“谁，因为啥？”
吴新波说：“偷东西，一下进去了俩。”
吴若水不自觉地站起来，在教室里寻找陈胜利，但是并没有看到他，更加赶紧：“快说，皮子，是谁被逮了？”
吴新波看着吴若水紧张的表情，笑着说：“一瓢，放心吧，不是咱们的人。要是咱们的人，早就来找你了。”
听吴新波这样说，吴若水才长出一口气，坐下来，范进忠有些沉不住气：“皮子，马上快考试了，谁有闲工夫听你啰啰，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吴新波仍旧不慌不忙：“虽说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有些小情况也可以知道是谁干的了，至少鸡蛋不用背黑锅了。”
吴若水见吴新波还在卖关子，再次站起来说：“走，出去凉快凉快，没空听你在这里周瑜穿草鞋，穷嘟嘟。”
范进忠也站起来，吴新波赶紧说：“谁，是那个九班的时大海，还有一个是十班的，叫杨成军。”
范进忠问：“时大海，认识，老是偷信的那个，杨成军是哪个？”
吴若水说：“杨成军，同学们老是叫他羊成群，十班唯一没有预选上的那个，原先是一班的，本来不够格进十班，非要走后门去加强班，结果成了炮灰。时大海也是三只手，这可是和尚头上生虱子，出乎预料。”
吴新波说：“谁说不是呢。按说这家伙也小有名气，是个集邮能手，谁料他竟然和羊成群联手去郑德富的小卖部里偷钱。听派出所俺哥哥吴新会说，本来俩人已经得手，如果赶紧离开也就没事了，谁知俩人竟然在小卖部里找东西吃，吃到高兴处，还打开一瓶酒对喝起来。事有凑巧，郑德富半夜里来到小卖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回去找来两位老师，把时大海和羊成群堵在小卖部里，二话没说，送到派出所里。”
“哈哈，这俩人果然是高手，不佩服他们的胆量，也要佩服他们的心态。”吴若水笑了，“偷完钱还不赶紧跑，竟然在小卖部里喝起酒来，真的是屎壳螂趴在鞭梢上，只知道腾云驾雾，不知死在眼前。哈哈……”
范进忠也笑起来：“幸亏他俩没去供销社饭店，要是去了饭店，还不得叫大师傅炒上几个菜。哈哈，哈……”
前边正在学习的同学好奇地转过头，不知这几同学为何发笑。
吴新波说：“谁说不是，这俩家伙还真去过供销社饭店，昨天晚上正好俺新会哥值班，手铐一铐，再一吓唬，俩人啥也说，就和三元似的，在老家偷东西的事也说，应届班丢的钱物有他俩的份，咱班三元丢的钱，贾木尚，不，现在叫贾盛才，丢的钱也是他俩干的。时大海交待，他偷钱是为了集邮，买邮票他没钱，才想出这个办法来。至于羊成群，家里早就是万元户，他说偷点东西可以减轻高考的压力。这次偷郑德富的小卖部，是为了报复学校不让他参加高考。”
“这俩小子也算是作恶多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们是专挑熟人下手，该逮。”想想这俩同学的所为，吴若水非常生气，偷郑德富的小卖部，算是偷些不义之财，可是对唐大通、贾盛才下手，就说不过去了。
范进忠说：“这事还和三元说吗？”
吴新波说：“算了吧，我看这几天三元又原形毕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吴若水问：“皮子，这俩人最后怎么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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