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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回 始皇陵九死一生 洛阳城明争暗斗

作者:秀林一笑生 下载:天朝评话演义TXT下载
    诗云:

    绿原青垄渐成尘,

    汲井开园日日新。

    四月带花移芍药,

    不知忧国是何人。

    这一首诗,单道那国家前途渺茫之际,贵族官僚仍在精修庭院,赏玩花贲。看那满朝庸庸碌碌之徒,都只顾自己享乐,哪个来管人民死活?

    且说那泰陵奉命南下,持了使节,备装动身往广成关而去。未出洛阳城门,路边忽有一人一把抓住泰陵座马缰绳。那马受惊,将泰陵掀下马来。左右随从大怒,上前呵斥,却见那人忽然将头一抬,双目炯炯瞪视着泰陵。泰陵一惊,失声叫道:“爹!您——”

    那人将手一摆,示意众人噤声,众人看时,不是那下落不明的大司徒泰富是谁?众人正要询问,泰富却道:“你等休要伸张。傅程鹏这厮诚心陷害,叫我往狮王庄请那援兵。他现今不知老夫未死,必然放松警惕。他在明,老夫在暗,且来慢慢地摆布他!”

    泰陵忙道:“孩儿只道爹陷没贼中了,悲痛不已,却不知爹爹如何得脱?”泰富摆手道:“被老夫略施小计,便将那云龙等等都困在了始皇陵中。此事说来话长,老夫亦是死里逃生。”

    原来当时那始皇陵内,众人被大水一冲,都卷得身不由己。那云龙不会水,这铠甲又是乌金打制,十分沉重的,当时连喝了几口水,早晕厥过去。却喜是麦一帆相救,好容易觅得一处上岸。

    当时看向周围时,只有陆焱、泰富、麦一帆三人,其余众人都不知去向。云龙哭道:“不意在此折了我这许多兄弟!”当时便要自刎,却是麦一帆死死拦住,说道:“生死有命。云兄上应天星,还请珍重。”

    云龙听了,却转过头来,要杀泰富陆焱二人,祭奠邱义荣等人,又是麦一帆拦住道:“始皇陵中机关重重,唯有陆焱识得。便是方才得以脱出这湍流机关,亦是陆焱功劳。杀了他二人,只怕难以生还。”泰富笑道:“我这里四人,一个足智多谋,一个勇冠三军,一个精通机关术,一个是百鬼之王。若要活着走出此地,我等缺一不可。”云龙兀自气愤不已,却也只得允了。

    陆焱看了周遭情势,却道:“此处不知究竟是甚么地方,不过看他机关走势,当往此处而行。”众人随着陆焱走了未多时,却走到一座桥边,下头是一条大江。云龙想起白起的话来,说道:“此处想来便是甚么奈何桥了,却与鬼门关并称,非同小可。”过去看时,果不其然,却见那桥头立着一块石碑,上头用小篆刻着“奈何桥”三字。

    麦一帆道:“此处既然与鬼门关并称,必然又有凶险机关,须得多加小心。”众人听了,小心翼翼过那桥去,不料并无丝毫异状。云龙奇道:“不可大意,此间必有蹊跷。”不料众人一路走去,并无丝毫阻碍。走未多时,麦一帆却止步道:“此处好生眼熟,莫不是我等先前斗琴氏兄弟的那座厅堂么?”

    众人看时,果然四面都一般无二,先前大水所致地上水痕尚兀干。云龙抬头看时,便连先前公输清将战尸清打下的那破洞也赫然便在头顶。

    泰富道:“不料我等被大水冲走,几经波折,竟然又走回了此处。”云龙心念众人,自那破洞飞身上去,四面水痕未干,与公输清交战痕迹犹存。云龙四面打量了一番,不见邱义荣等人下落,却听得咔咔声响,那大殿前一扇重门忽然打开,随即一个人从中飞出,落到云龙身前。云龙一惊,看那人面目时,依稀正是公输清。

    不料此时公输清浑身干瘪,已然化作了一具干尸,却是仍将那公输神机抱在怀中。云龙看时,依稀见到那扇门后似有黑影一闪而过。此时陆焱等人亦窜将上来,陆焱见了公输神机,自然大喜,便上前拿了。四人都去那扇门后看时,却是空空如也,唯有一处甬道通向别处。

    云龙本待向前追去,麦一帆却道:“此处凶险,已经折了数个弟兄,还是寻原路回去罢!”云龙心有不甘,却想起白起话来,说那“莫要贪功冒进,必致损失”。当下默然无话,却与众人寻原路回去,不多时便又见了鬼门关。云龙出了鬼门关,却朝着城门拜了两拜,说道:“云某持前辈休烈神剑而去,还望日后担待则个。”

    当下众人却觅着了琴氏兄弟打的盗洞,当即泰富陆焱云龙麦一帆四人依次而出。那甬道好生狭窄,只容得一人通过。那里泰富方出,却给陆焱使了个眼色。陆焱会意,随手一个火雷掷出,却登时在那甬道里炸开,烟雾弥漫了四周,早把那甬道封住了。

    两人甚喜,眼见得云龙死在其中,泰富便提议要回临潼关去。陆焱却是新得了公输神机,却欲在林中觅个无人处试验一番。当即两人分别,泰富往临潼关去,才知临潼关已失,又兼折了计都等许多左路军人马,只得一人觅条小路,回洛阳去了,却恰好撞见泰陵出城,便拦住问道:“陵儿你手持符节,又是要出使何方?”泰陵便将前事说了。

    泰富听了,大惊失色道:“陵儿,傅程鹏这厮没安好心。虚子臣本非真心投降,见我势孤,岂有不反戈一击的道理?你此去,怎能生还!”泰陵忙道:“爹爹救孩儿则个。”泰富道:“陵儿你且假作从马上失落,摔坏了脚行动不得,拖延数日。老夫这就去面见陛下,分说利害,请他收回成命。”

    当下泰富别了泰陵,径直往宫中而去。到了宫门前,却显露身份,那守卫都知泰富是姚子萌极爱的人,谁敢阻拦?急忙飞报姚子萌去了。泰富正在紫薇宫偏殿等着姚子萌召见,忽见一个丈余人影闪过。

    泰富转头看时,却见荤顿领着一班侍卫在宫中而走,其中一人却似傅程鹏模样。泰富本待上前招呼,然荤顿似未见着自己,又等着姚子萌召见,便也罢了。过了半晌,姚子萌召见泰富。那姚子萌对泰富素来言听计从,只是亦知傅程鹏之能,一时不知如何决断。便令泰富先退,暂缓此事,容他细细思量。

    泰富告退,出得宫来,却想道:“那荤顿却与傅程鹏入宫作甚?”一路想事,却忽然见面前一个女子笑道:“大人,里边坐坐?”泰富抬头看时,却不知不觉走到神都头一个大的青楼娇声坊前头,难怪有许多娼妓迎街卖俏。泰富不耐烦,把手一挥。

    却忽然一人浑身酒气,撞入怀中,吐了泰富一身。泰富大怒,一把揪住那人看时,却是傅程鹏的管家敬达。泰富正没好气,寻思摆布傅程鹏,此时见了,当即喝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傅程鹏身为朝廷命官,怎敢纵仆来此花天酒地,当街出丑!”

    敬达一个打了个酒嗝,却指着泰富道:“老猪狗!我家老爷和荤将军入宫与娘娘玩耍,我来娇声坊吃两杯花酒,那又如何?”泰富怒道:“你这目无尊卑,满嘴妄言的奴才,给我拿下了!”却是泰富一时忘了自家私服入城,未带侍卫。倒是敬达一挥手,便有数个家丁抢上。

    泰富看见头势不好,急忙先回府去,洗净了身上污秽,却令人唤泰陵前来说话。不料家丁却来回报,说大少爷已经南去荆州了。泰富大惊道:“我已将备细说与陵儿明白,他岂有去自投罗网的道理?”

    那下人却道傅相国说兹事体大,不可怠慢,谴人“护送”泰陵南下了。泰富听了,跌脚道:“此岂是护送,分明是劫持了吾儿!”却一脚将那下人踹翻在地,怒道:“竟被人到府上抢了主子走,又不速来通报老夫,要尔等何用?”那下人连忙叩首求饶道:“傅相国拿着朝廷旨意,小的不敢违背。”

    泰富一脚踏在那人头上,怒骂道:“傅程鹏能杀得你,老夫偏杀不得你吗?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那人连连叩头,不敢说话。泰富骂道:“愣着干甚?还不赶紧都给老子去把少爷抢回来!若是不成,明日便尽数将尔等卖去西山矿场为奴!”

    那伙左右下人听了,连忙手忙脚乱奔将出去,备马南下追赶去了。泰富来回踱步,咬碎一口钢牙道:“傅程鹏你这厮与我有何仇怨,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奈何欺人太甚,三番五次要来置我父子于死地!也罢,也罢,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当下却忽然思量起来,觉得那敬达先前言语好不蹊跷。

    泰富动了心思,却令人出去,往荤顿府上相邀。那荤顿与泰富自从建业之战以来便素来交好,此时见邀,岂有不允之理?当时泰富却将荤顿请去那娇声坊里,挑了一间僻静雅座,点了两三个粉头,自在喝酒。

    前文说了,这荤顿虽是武将,却是乖觉之人,更兼酒色声气、猜枚行令诸般都会。当时便先奉酒给泰富添寿道:“泰司徒奉诏西行,不意贼人奸猾,以致受惊,荤顿且先以此酒为司徒压惊。”泰富满饮此杯,却道:“泰富奉命相助陆都督破贼,丧师辱国,侥幸偷生,何功之有!实在惭愧无极,无地自容。”

    荤顿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丞相一时失手,不必在意。况且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丞相日后必可见大功!”泰富回礼道:“借将军吉言!”两人推杯换盏,正喝到尽兴处,忽然听得隔壁一人高声唱道:“洛阳城里花如雪,陆浑山中今始发。旦别河桥杨柳风,夕卧伊川桃李月。伊川桃李正芳新,寒食山中酒复春。野老不知尧舜力,酣歌一曲太平人。”

    此时两人酒都有几分了,荤顿听了,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个太平人!”便霍地站起,走到隔壁,先打了一个酒嗝,拱手道:“方才是哪位豪杰高歌?”泰富过来看时,却见那里坐着三个锦衣之人,一帮粉头拥簇着,认得是福王姚子能、国舅毛斌、以及礼部尚书叔于田。泰富见了,肚中暗笑道:“这三个酒囊饭袋却在这里卖弄文采,殊不知牛头不对马嘴。况且野老之事,你每这般纨绔怎能知道?”

    泰富心里想着,面色却是恭敬,笑道:“三位大人好雅兴!”那三人也都知荤顿、泰富两个是姚子萌心腹,急忙拱手为礼道:“不意在此得见两位大人,真是一个巧字。何不并坐一桌,吟诗作赋,岂不美哉?”泰富道:“如此最好。”

    那里荤顿道:“方才几位这太平人果然甚好,只是忒清闲了,不见男子汉大丈夫本色。荤顿粗人,这里却来班门弄斧则个。”当即唱道:

    “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谩悲凉。

    少年有意伏中行,馘名王,扫沙场。击楫中流,曾记泪沾裳。欲上治安双阙远,空怅望,过维扬。”

    四人听了,一齐喝彩。泰富却借着这首词道:“果然好一个‘千古英雄,击楫中流’。当今凉兵东来,不知三位大人可有甚么御敌良方么?”那毛斌拍着泰富的肩膀笑道:“这事儿,自然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放着泰丞相和荤将军在此,我们却担心什么?”姚子能、叔于田听了,一齐哈哈大笑,齐声称是。泰富听了,肚中自然冷笑。

    不多时众人早吃得酩酊大醉,姚子能三人烂醉如泥,声唤不醒。泰富却是留了个心眼,是以不醉。他却谴开了众粉头,把话来套荤顿道:“荤将军,泰富今日曾在宫中见到将军。却不知急急忙忙,有何公干?”荤顿此时早大醉了,却信口道:“陛下召见。”泰富笑道:“荤将军休要隐瞒,当时陛下正召见泰某,怎地召见将军?”

    荤顿打了个酒嗝,笑道:“丞相不必多疑,荤顿果然是,嗝,陛下召见。”泰富说道:“大司马,此处没有别人,悄悄说则个。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甚么来?”荤顿笑道:“果然瞒不过泰兄!泰老兄不是外人,荤顿却对老兄悄悄说了,休要外泄:荤顿是去与张妃玩耍哩!”

    泰富假作吃惊道:“天子嫔妃,你做臣子的怎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使不得,我且先去出首!”荤顿连忙一把抓住了泰富,却道:“好丞相,我等交情,嗝,匪浅。怎地便去出首?”泰富道:“此事太大,泰富可担待不起。”

    荤顿听了,拍案而起,瞪着双眼道:“你去便去!傅丞相也在其中,且看你一个扳倒我俩!”泰富听了,心中大喜,却作吃惊道:“竟有此事?泰富不过说说戏耍,大司马何必当真?”荤顿哈哈笑道:“最好,最好!”

    泰富待要再上前套问时,荤顿却是大醉,倒头在地上便睡。泰富看着那四人,心中冷笑道:“三个不知国事的纨绔,一个盗偷天子嫔妃的贼徒。如今朝廷乌烟瘴气,都是这般乌合之众,岂能不亡?老夫还是先定个计较,以备日后脱身。”却又想道:“依着荤顿、敬达话来,此事千真万确。既有了傅程鹏的把柄,且先把这事了结了,再做分晓。”

    这里泰富心中定了计较,却唤那老鸨来,说道:“四位大人都醉了,不知事体。你且小心着,谴人送他每四位各回府去。”那老鸨不敢违逆,连忙应承。泰富却自归家去了,听得家丁回报,说追赶大少爷不及,寻了半日,不见踪影。泰富听了,心中更增愁闷,暗暗立誓必杀傅程鹏。

    且说那里荤顿被老鸨谴了龟奴护送归家,直到晚间方才酒醒。却是吃得太醉,不记得前事。也是他气数使然,当逢大难,看官牢记话头,此处按下不表。正是话分轻重,言有缓急。这里旧事重提,话说那云龙正走之间,忽见陆焱一挥手,往后丢下一个铁球来。云龙情知不好,急忙往后一退,与麦一帆滴溜溜滚将下去。却听得一声巨响,上头喷出一团火球来。

    那浓烟四起,碎石泥土不断而下。云龙两人稳定了心神,却咬牙道:“这两个贼厮好不奸猾,竟敢这等过河拆桥!”麦一帆道:“说不得,如今此路必然被他每封堵住了,出去不得。须得先找着了别路出去,再好说话。”

    两人计议之间,却听得身后拖沓一响,回头看时,一个黑袍人立在身后。两人一惊,暗暗戒备,却见那黑袍人从怀中摸出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来。麦一帆见了大惊道:“灭神水晶丸,你是——你是——”那黑袍人阴恻恻一笑,叹道:“金伞银剑水晶丸,妖魔神至也无忧。怎么?麦贤侄不认得老夫了?”

    麦一帆不听便罢,听了时一声怒喝,脚踏罡星,手捏剑诀,把手中七星宝剑照着那黑袍人一指,喝一声“疾!”只见四面平白升起一股黑雾来,便朝那人涌去。云龙见状,亦拉开了龙舌七宝弓,搭上一支羽箭,便朝那人射去。正是:弓响如霹雳,箭去似流星。

    不是今日三人在这始皇陵地下相遇,有道是:密辛尘封三百年,今日一朝显人间。毕竟那黑袍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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