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什么院，回去告诉方才那几个老不死的，零不用入内院了！”
我用啊！
零内心疯狂呐喊，但他此时有些懵逼，决定观望一下。
结果白发道童狠狠瞪了叶老一眼后，就这么离开了。
开了……
了……
零踉跄了下，所以到底是进了还是没进？
能不能给个准话啊！
这样很让人抓狂的！
“叶小小，以后果断点，当断则断，老夫都和你说过多才次了！”叶老看着白发道童徐徐飞走的背影大喊。
叶小小抓着断臂挥舞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忘记治疗，继而消失不见。
零收回目光，豁然发现这里只剩自己和叶老二人。
他有些蛋疼起来。
怎么又是心湖，又是这个老头。
惨痛的记忆再次上涌。
“那我先回去咯？”他试探着问道。
“你还不能走。”
叶老一改往日的诡笑表情，神色变得十分严肃，他走在前头，零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往回逃的心，踱步跟上。
“天元大陆有五域，在遥远的中域黑暗天，有一座‘圣宫’，是大陆所有武者心目中的圣地。”叶老负手，目光满是神往。
零点头，他只知道自己脚下的是东域剑神天，以剑修居多。
对大陆其他四域，也就一知半解。
至于‘圣宫’，他是不曾耳闻的。
“圣宫里头有个湖，和眼前的心湖差不多，但比之要大了两倍。”
叶老一指白玉栏杆内，水被蒸发了一半还多的心湖，缓缓道：“它叫‘大心湖’。”
零：“……”
“大心湖畔，经常出没有一个少年，他和你差不多年纪，喜在这般清净之地锻炼身体。”
“不日，开元肉身成。”
零脚步一滞，望向草帽老头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少年高兴不多时，在某一个夜晚，出现了一个老秃驴，强行喂他吃下了‘焚天火种’。”
“嗯，那个时候，他是抗拒的。”
零脸一黑，这不是在说自己么？
难不成少年叶老被喂了火种，现在反过来报复自己？
他继续听了下去。
“一个月后，开元肉身果然被烧废了！”
“老秃驴再次出现，给少年喂了一颗火种，再送了一颗火种，同时，还赠他一门功法。”
“焚天烈日？”零握紧了拳头，这家伙比自己惨了不少啊，开元肉身都废了还吃火种，岂不是死路一条？
“对！”叶老点头道，“老秃驴告诉那少年，‘恨我不？恨我就修炼这门功法，然后击败我’。”
“少年别无选择，带着仇恨修习起了这门功法，分外拼命，用了一年，重新踏入开元肉身之境。”
“再过三日，成就宗师之身！”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大陆传言的‘开元肉身无法突破宗师’这一桎梏，给破了。”
“前后加起来，不过一年时间。”
零瞠目结舌，故事的走向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叶老顿了一下，忽然道：“但他并不蠢，相反，他十分聪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零：“……”
臭不要脸！
“这个时候，老秃驴再次出现了。”
“少年质问他……”
叶老回身望向零，“他问什么？”
零挠了下头，直直望着叶老：“你的黑眼圈为什么这么重？”
叶老愣了一下。
下一秒，暴跳如雷。
他恶狠狠给了眼前少年一个暴栗，“认真点！”
“我很认真的……”
零将这句话吞咽下肚，开玩笑，小命要紧。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给我火种？”
叶老竖起一根手指，“这是第一个问题。”
“老秃驴道，我喜欢。”
零眼角抽搐，很想上去打这死老头一顿，但他忍住了。
打不过，不能浪！
叶老竖起第二根手指。
零已经知道他在变着法儿让自己问问题，自然不再去代入他故事中的少年，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丑陋的死秃驴就没想过，别人或许不想要这份痛苦的机缘呢？”
叶老嘴角扯了扯，这里就两个人，你指桑骂槐给谁看呢！
他没好气道：“把你那多余的形容词给老夫收了！”
“老秃驴道，甘为人后，碌碌无为的人应在世俗，只有拥有进取之心的人才会出现在圣宫。”
“你的问题，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零刚想反驳，叶老掐死了他的话道：
“少年心想确实如此，再来一次，或许他也会选择吞下火种，但是一想到那般痛苦……”
“若是少了复仇之心，他恐怕坚持不了开元肉身废掉，再重新修成，继而突破宗师之身的这个过程。”
叶老意味深长地望了零一眼，零只冒出三个问号。
什么意思？
不给我说话，不让我提问，还强行给我安排想法？
我怀疑你在洗脑，并且证据确凿！
但不得不说，这死老头最后一句很有些道理……
嗯？
不对！
差点就被洗脑了！
零怒目而视，用眼神表示抗议。
“最后一个问题。”叶老竖出第三根手指头。
最后？
这是个慎重的问题……
零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那个蒙面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中充满了探知欲。
叶老额头暴起青筋，他快忍不住了。
这小子是真的有毒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选错人了。
“严肃点！”
“噢。”零也认真了起来，道：“为什么选我？”
叶老拨弄一下稀疏的眉毛，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正常人会问的问题。”
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庄重，道：“我必须实话告诉你，‘焚天烈日’虽然号称炼废过一个开元肉身。”
“但没有被提及到的死亡数量，足有上千！”
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倒是在叶老的意料之外，他继续道：
“在你之前，我尝试过十数人，皆是灵宫之外的天才，但毫无疑问，都死了。”
“一开始我对你也没抱希望，也只是尝试一下，大不了……”
“就是一条人命。”
他瞥了一眼零，发现这小子竟然还十分淡然，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零自然不是装的，他早就习惯了叶老的风格，要说他能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蝼蚁，反而才是让人吃惊的。
这死老头能实话实说，已经算很不错了。
叶老道：“回到方才那个故事，少年也是这般问，老秃驴的答案，却还要多那么几句。”
他似乎在模仿记忆中人的口吻，深沉道：
“这个世界是一座囚笼，每个人都在寻求自由。
“人起于微末，处渺小之时，无人能觅其光芒。”
“当你努力到一定程度，你的光芒才会被其他人发现，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自由。”
“你只是一枚棋子，是别人用来追逐自由的工具，你的生死不由你掌控，而在于发现者。”
他指了指零，“这就是现在的你。”
零明了，叶老继续道：
“你继续努力，终于摆脱了棋子的身份，有资格追逐自由，并培养了一批棋子，成功撬开了囚笼的锁。”
“你走出了以前的世界，看到了囚笼外的天空，以为这就是自由，下一秒，你发现这片天地其实是一座更大的囚笼。”
他指着心湖，心湖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一片蓝天白云，此时却多了一番异样的味道。
“你依旧被锁住了，怎么破？”
零蹲下起立，一颗石子掷入湖面，瞬间天空裂作碎块，“这不就破了？”
叶老：“……”
忍住！
一定要忍住！
“也可以，你出来了，抬头，看到了真实的天空……”叶老强行将零倔强的头颅往上掰，“这个时候，你看到的天空，怎么破？”
“即便破了，你还能看到另一层天空。”
零被噎得难受，强行道：“禁止套娃！”
叶老一愣，“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零掰回自己的头颅，不解道：“所以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叶老一把摁住了他的脑袋，缓缓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险恶，等你出灵宫后，你就会看到。”
“不是每一个发现者都能把你用好，你有可能成为某些死去的棋子，就像我之前尝试过的那一些人。”
“所以，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认认真真，做好一枚棋子。”
“至少让发现者认为，你只是一枚棋子！”
零愣住了，说实话，这番话，他听懂了，但也听不懂。
世界是险恶的他早有体会，但要说这个世界是如此套娃般的险恶，他还从未体验过……
“放心，我会将一座座囚笼打破的。”他认真道。
叶老一笑，脸上的褶皱糅成一朵盛开的花，“当年，我也是这般说的……”
零抬头：“所以那个少年就是你，那个丑陋的老秃驴是你师父？”
啪！
又是一掌。
“什么丑陋的老秃驴！”
“那你是师祖！”
零：？？？
“故事的最后，老秃驴说，拜师的第一堂课已经教给你了，你可愿拜我为师？”
叶老从回忆神色中脱离，重复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你会对我好吗？”徐小受瞬间可怜兮兮。
“……”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叶老的怒斥还没出口，就见眼前少年拜倒在地。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或许在这之前，零还有怨念，但知晓“焚天烈日”的不破不立之后，他的这点小怨念已经烟消云散。
更何况，如果今晚叶老不出手，恐怕他不是被叶小小直接抛弃，就是被那蒙面人掳走。
叶老固然孤僻、渗人，但拯救他时的那份关切，却绝对做不了假。
退一万步，零不觉得对方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有第二份选择。
他等了半晌不见回复，抬头，却看见草笠下的老脸眯成一团，眸中似有泪花涌动。
零怔怔失神。
因为这一刻老头背后旭日初升，紫气东来。
一缕微光洒下，一老一少无言。
心湖于晨曦中苏醒，风吹过，捎来一片蝉鸣鹅叫，度入这片龟裂的大地，拂过折断的垂柳。
狼藉之地，有梦初生。
……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