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屋檐上都铺上了一层雪白，几片雪花，落在树梢，化作了一片霜。
在军营之中，所有的军卒，都在大口的喝酒吃肉，过了一会儿后，里面的声音陡然清晰，一些人到处在划拳喝酒，但不是什么正经酒拳，宁缺故作装醉，后逃了出来，扯着自己的衣衫保暖，手里提着东西，就往自己家走，边走边愁绪地看着天空之中的雪，下雪的天气，有些冷，但是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有一些冷而已。
顾言打着那把黑伞，坐靠在落雪的院墙上，身上披着一件不算厚的青色长袍，肩上披着一件披风。
透过院墙，看着银装素裹的渭城。
望着远处，那个身上穿着一件军中常见的制式棉衫，棉衫襟前满是油污，还有之前的血迹，一头黑色的头发现在沾了一些雪，手里提着一些吃食。
再看见顾言坐于墙院之时，宁缺挥了挥手，一路小跑而来，很快和桑桑交付了嘱咐之后，便也登上了顾言所坐的墙头。
顾言微笑问道：“有事。”
“这把大黑伞你拿着，桑桑没有反对？”宁缺看着顾言手中的那把伞，曾几何时一直带在身上，不管谁拿都没有放下，如今出现在她的手上，倒也有些奇怪。
“她很相信我，一点都没有见怪的意思。”顾言轻轻一笑说道。
宁缺听完，点了点头，便将那一壶酒递给了她，认真思考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我想知道，或者说想知道一下修行的事情？”
顾言打开了酒塞，喝了一口酒，看着远方，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宁缺见她如此爽快的答应，便问道：“你不感觉到奇怪。”
“我一点都不奇怪，也不出乎我意料的。”顾言又喝了口酒，略一沉吟后说道：“对于这些世俗的普通人来说，这些事情他们可能不了解，但修行的这些事情还是五境也不是什么秘密。”
“算不上秘密还是秘密。”宁缺笑着回答道：“我会替您守住。”
顾言看了一眼宁缺，笑了笑，伸了伸手说道：“天地之间有呼吸，这一道呼吸就是元气，天地元气充塞天地，藏于气海雪山，所谓的修行者就是能够感悟天地元气。将天地元气融于气海雪山，而气海雪山有十七个气窍，气窍相通自然会成为修行者，成为修行者之后，便是最初的一步初识，随后便是感知，不惑，洞玄，到最后，便是无数人都向往的知命。”
“修行者分为三大类，以念为剑，御剑杀人的就是剑师，这种强者的剑道极强，剑就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行走之间，神剑御空，但剑师过于依赖剑，失去就大打折扣。”顾言将黑伞交与宁缺，手上的青色气流涌动，转眼之间，从厨房之中一把刀慢慢飞了出来，随后又以雷霆之势，向着那一颗老树击去，老树原本光秃秃的树枝，瞬间被削下了一半，随后又转了个弯，又落回了厨房。
宁缺看着这位现在也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她，满是震惊，想着修行者出手便是雷霆之势，可没有想到像现在这么的简单。
“第二种，是以念力隔空杀人，念力可以具现为物理攻击，也可以作为精神攻击，一念出，就可以杀人于无形，这种就是念师。”
顾言手上青色气团再次涌现，手上没有再次挥动，只是坐在那里，闭上了双眼，又再次睁眼的同时，地上出现了一个雪龙卷样子，但龙卷不大，只有半个人高。
宁缺感受到了风的寒冷，扯了扯衣袖，对着面前的景象，虽没有昨天的那般高大，但也是称奇。
“以念力隔空杀人的，一念而杀!克敌无形这就是念师，但是念师也有弱点，就是需要时间去冥想，这就给敌人可趁之机，所以每一次念师战斗之时，身边总会有一批护卫或者是专门属于他的侍卫。”顾言说道。
雪龙卷捡着地上的石块，灰尘和各种物品，时大时小，又上下翻涌，到处乱串，只待顾言打了个响指，雪龙卷才悄悄的散去。
“精神攻击，我就不演示了。”顾言笑了笑说道，宁缺听完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会，顾言暗道。
满天星光，照在白白的雪地之上，甚至比屋内的烛火还要明亮。
顾言在旁边说话，宁缺就在一旁直点头，无论对与错。
“还有一种就是最为特别，也是最稀少的，那就是符师。将天地元气入墨，以字符杀人，能够呼风唤雨的被称为神符师。”顾言说完，便在一旁不动，而宁缺却像学生看老师般，在等着顾言下一步的动作。
不知不觉，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顾言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你不用看我，符道本就难，十年能画出人生第一个符，已是不易，像是唐国的颜瑟大师，大河国的王书圣，这两位符道大家之外，有几个神符师都是屈指可数，当然也有一些天才，但天才并不多见。”
宁缺津津有味听着这些东西，过会儿后，顾言又觉得哪里没有说出来，便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唐国的四位大将军，他们战斗力强悍，但是对天地元气感知度和剑师，念师，神符师又不同，他们是把天地元气遍布身躯，就好像穿上了一身铠甲，这种人一般出现在军中，比如许世，夏侯就是顶级的武者，武器就算攻击到了他们身上也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草屋门被推开，吱呀的尖响刺破安静的边城夜晚。
小侍女桑桑在门口蹲了下来，瘦小的身影被油灯光拉的极长，她用指头按了按木门边，说道：“该睡觉了。”
桑桑声音遮盖住了宁缺刚才上的异样，宁缺笑了笑装作没事的说道：“你先睡吧。”
“哦。”桑桑应了一声，便转身回了房间。
顾言看着刚才有些微微激动的宁缺，虽然平复的很快，还是被她察觉到了异样。
“修行，不是你见到遇到，就能随意修行论道了那种，每个人的心底，不管是无拘无束，还是心怀记恨，不一定要切记，魔由心而生，也由心而潜，人人都可入魔……”顾言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对于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去如何去说，便转身问道：“你有什么想要问的。”
“修行……如果修行真的是一条漫长的道路，那么这条道路肯定没有尽头，世界上没有走不通的路，那五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有…五境肯定有最高的境界，但我想不明白，你连最基本的天地元气感知都不行，说了这么久，你一点都没有消沉，反而兴趣更浓了，我倒是有一些佩服你。”顾言看着兴致勃勃的他，说道。
听到这些话，宁缺便回道：“我好学吗。”
顾言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沉吟很长时间，抬起头来望着他，缓声说道：“知命之上还有诸多玄妙境界，而真正在典籍上出现过的只有两种，一者为天启，一者为无距。”
“昊天是昊天世界唯一的神，是整个世界的主宰，他的光辉普照大地，所以才会有昊天神辉这个说法。昊天神辉无处不在，只要心存光明，那便身处光明，自然也会领悟昊天神辉，修行者聆听昊天之启示，虔诚奉拜祭道门神术，暂借昊天威势光明，为自己所用，出手之间，便是从天而落的光束，覆盖于其所有人之上，将世间所有的黑暗与污秽，倾刻间随风飘散，落于世间。”
昊天神辉，宁缺遥想世间某大神通，白衣飘飘何所似，又跪仰上苍直问不明，其一挥手便是乌云消散，光束落于身，宁缺想到这里不由心神摇晃，但是安静过后，脑海中总是面前的她，似乎那个白衣飘然的人就面前的她。
“那……无距呢？”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好像是无视距离，又好像无视一切都法则……反正各有各的说法。”顾言微微蹙眉，面容却是一片安然宁静，悠悠说道：“其实你想一想，如果你要是有无距的实力，走一步换一个地方，走一步吃一个地方的美食，到也是一种乐趣不是……”
原本还在严肃的场景，最终被她最后的一段话给打破，宁缺笑了笑，隐约间没有师生之间的严肃，好像是好朋友之间的闲聊。
“不想了解了解那些大修仙者了吗？或者是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势力？”顾言问道。
宁缺微微一愣，沉默很长时间后抬起头来，看着顾言认真回答道：“不用了，雄鹰和蚂蚁的区别，还是有的，雄鹰展翅九万里，他看不见地上的蝼蚁，那些修行者就像是雄鹰，而我就好比那蚂蚁，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总归到最后，都是无用。”
顾言点了点头，又神情异样的说道：“那你问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你不会要和我说，要和修行者比斗一下，试试你的大刀是否锋利。”
宁缺一愣笑道：“我要去长安，过完年之后，在蹉跎的几个月，就会去长安，参加那书院的初试，再说去了长安，要是遇到了一些修行者，虽然我不会修行，但是我可以凭借着这些，弄懂了他们的战斗方式……”
“然后，揍他！”顾言手托着腮，突然说道。
“对！揍他！”宁缺点了点头，对于她说的这些简单而又粗俗的话，并不感冒。
顾言没有说话，知道了宁缺想要干什么，入了长安之后，又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开了一个书店，报报仇，但这些事情总归是小打小闹，如果不是朱雀毁了他的气海雪山，重诉了他的气海雪山，那他一辈子仅仅是春风亭一战后一个暗侍卫，一辈子都会是皇上的耳目，也或者是这长安城中的富豪，书法大家，倘若事出变故，成了一位极人臣的大臣，凭他也无法打破夏侯的武道巅峰的护甲，人生路远，世事变故，或许都是如此。
“你不感觉到好奇吗？一个不能修行的人说着这些大话。”宁缺眉头缓缓挑了起来，对面前极其平淡而又不感兴趣的她，自己倒是有了一些兴趣。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秘密，对于这些事情，我并不是只口不谈，只是我不好奇，要是我好奇了……那就打到他说。”
宁缺盯着她的眼睛，被她如此豪迈的话给震惊到了，忽然间他笑了起来，“是啊，如果真的好奇了，那就打到他说吧。”
又过了一会之后，待顾言耳边没有了远方军营的吵闹，和他们划的那些拳的声音后，便跳下了墙，准备去房间里睡觉。
“不知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宁缺站了起来尴尬的说道，话说这几天来，似乎只知道她是个女的，或者是一个修行者，但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顾言微微一愣，说道：“顾言。”
“宁缺。”在她说完之后，宁缺便快速说起了自己的名字。
顾言走路的脚程突然一停，没有转身，挥了挥手，“宁缺，记住了。”
……
……
如果说人心险恶，那么今天的叶红鱼算是明白了，以前只是听着某人说着江湖险恶，如狼似虎，但却没有见过，看着恬不知耻的掌柜和四处都是流氓地痞的混蛋们围上了她，说这一些不堪入目的话，叶红鱼面无表情的脸上和无任何波澜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动。
叶红鱼站在另一处高楼之上，看着远方火势正盛的客栈，心中有些满意，点了点头，拿回了自己属于自己的钱，牵着自己的马匹，和他们所贡献的地图，再一次踏上了寻找顾言的道路。
叶红鱼看着四周了无人烟的小山，四处也无野兽，便生起了连夜赶路的想法，如果修行是一条长路的话，那么现在的一切对于她的修行也算是好处。
叶红鱼手拿着火把，在前面一路探行，火光把她的脸照的通红，也照着她的红衣，四周更是红亮一片。
叶红鱼走着，似乎感觉到脚下钉了一个什么东西，忽然的吃痛，让叶红鱼有些措手不及，但脱去衣袜后，却只有一个红点什么都没有。
叶红鱼没有在意，便继续向深山之中走去，只是越往里走，身上便是燥热不堪，直到后来，竟然有了一丝神情意乱，满脑子中竟然都是她，直到最后倒在了那银装素裹的雪地之中。
…
“这是哪里？”
叶红鱼在神情意乱之中醒过来，身上的汗水浸透了衣服，对于刚才在脑海之中那场景，叶红鱼一想便是脸红，入目是女孩的闺房，看着自己双腿夹着的被褥有些微湿后，叶红鱼披上了衣服，拿着自己那一把剑，警惕看着四周，在听到门外有声响之后，思索一番后，推开了大门。
叶红鱼走了出去，看着入目都是药材的房间，微微一愣。
“你醒了。”
清脆的声音从旁边响来，叶红鱼侧身看着那正在捣鼓着药材，又借着烛光翻着的书籍的小女孩，满是警惕心又握着剑鞘的说道：“你是谁？”
“我叫唤小青，你身在这个地方叫五方亭，而你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中了毒。”女孩没有抬头，淡淡的说道。
“中毒，不可能，我不可能中毒。”叶红鱼盯着她，喃喃重复问着，现在的人竟然拿这个荒唐的理由来诓骗她，真是人心险恶。
女孩抬起了头，那具有明显越国标志的头发和衣式服装，出现在了叶红鱼的眼里。
女孩放下了古书杂志和手上的药材，用一旁的棉布擦了擦手，那明亮的一双眼睛直盯着叶红鱼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中毒，不过是这十里小山中不同于他国雪山里，一个特别的，非常特别的小雪虫，如果不幸被它给咬到，或是沾染了它的汁液，男的如长戟树立不倒，女的神情意乱，就算是修行者，也无法避免，毕竟不是中毒……姐姐，你刚才想哪一位心上人呢？如此的这般……”
叶红鱼一愣，看着她怪笑而又侧着头的脑袋，摸着头上的汗水，摸着有些放了红的脸颊，想着刚才的那些事情，心中总觉得是哪里尴尬，后又岔开话题的说道：“你姓唤，这个姓可不常见。”
唤小青端着杯清茶，靠着椅子上极为享受慢悠悠，逐渐展现出自己惫懒无礼的那一面，望着面前非常漂亮的女子说道：“我救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
……
……
本章结束